溪涯犹自惊讶,空州城中未有庙宇,多是道观,但她幼时曾听城中一些游商说过,在东边的大都城里,有些许秃头和尚从远方而来,进宫参拜了皇帝,皇帝特批一块地给他们建庙,供奉的也是个佛。
她这是头一次见到什么秃头和尚和所谓寺庙,心中甚觉着稀奇极了。
出了树林却还未见着什么寺庙,倒是一片白沙滩子让溪涯又惊叹了一声,远处有一片湛蓝的大湖,遥舟唤做海,这湖比溪涯此生所见的任一都要大,仿佛无有边际的样子,溪涯褪了鞋袜,扁了裤腿追着那海浪玩了几趟,就被遥舟拉着要走,不然怕是段府的人就要乱了天了。
那寺庙建在海边处崖壁顶上,遥舟嫌麻烦,携了她直入顶去,今日参拜的人不多,溪涯却在其中见到了熟人,段家老爷和管家,抬着一大车的贡品在庙外等着。
她们二人直入寺庙去,溪涯这才见着那和尚究竟是什么相貌,不过剃了一头青丝,穿的清一色的灰布子衣裳,倒无甚么大的异处。
此刻那大小和尚多在山门外边接待段府的人,佛堂里边没什么人守着,只有一个抹灰的老和尚,认认真真用布子擦着禅坐,遥舟带着溪涯上前去,面前一座金光灿灿的大肚弥勒,面带慈善的笑,似在斜眼望着二人一般。
遥舟也抬面一笑,略弯了弯腰,道:“尊者,别来无恙。”,言语之间倒似对着久别旧友一般。
她轻拍溪涯一下,溪涯懵懂之中也懂这是让她行礼,就躬了身子直直拜下,耳边听到遥舟说着:“携我徒儿来给尊者看看,尊者与家师为挚友,又与我有恩,也算是遥舟的半个师父,虽不能亲自登门拜访,但正所谓佛心自佛,想必您此刻也知道遥舟心意。”
言罢,她拉了溪涯一把,溪涯便抬了头,望着那金佛一眼,一瞬之间只觉一阵灿光而过,仿佛那弥勒的嘴角越发弯了些。
她震然睁大了眼睛,转身要拉遥舟去看,一回头却见那抹灰老和尚已是呆立在佛堂的红木柱子之下,呆呆望着她们二人,眨巴两下眼睛,面色便平静了下来,合手弯腰对着二人一拜,声音淡然且恭敬,“可要小僧为二位真人准备香火?”
“不了。”遥舟冲他摇了摇头,挥袖带起一阵风,裹了二人去,再睁眼,便是在段府外边的那个林子里了。
“师父,那和尚!”看出了她们的真身,真是个好生厉害的和尚。
“开了天眼,也算是得了大道吧。”遥舟笑容寡淡,牵着她道:“走吧,回去了。”
溪涯不知她为何忽地生了闷气,便悄然跟在她身边,偷偷瞧着她,终是把她看的心生无奈,伸手轻点了点溪涯的头,“莫要多想,师父好着呢。”
出了树林,却是见着了一番热闹,那段府几个重甲侍卫提着棍子,把一个麻布衣裳的人乱棍压在地上,那人口中阵阵呼痛,呲牙咧嘴,段府的家仆却不管别的,只押了他起身,往侧门而去,一众人进了府中。
“是那人!”溪涯望见他的脸,认出他便是那个蹲在墙根唉声叹气的邋遢男子,拽了遥舟的袖子,“听段姐姐说什么窃贼,那人莫不就是个窃贼吧?”
“这你怎地知道,”遥舟敲敲她的脑袋,板了脸,“莫要随意乱说,许人家是无辜之人,岂不是白白被你冤枉了去。”
溪涯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想她蓦地严了脸,赶忙点头,颇慌张地认错:“嗯嗯,溪涯知晓了,今后不了解内情,再不乱说。”
“那便好。”遥舟捏住她的脸,露了笑颜,“世间百态,有时往往不如你所见那般,多有隐情,溪涯,以后但凡遇到什么,都记得三思后行,师父不能总在你身边陪着。”
“那师父今后要去何处?”溪涯抬头问她,却忽地被她抱起,飞身向着段府院子而去,微风浮动,她偶而低头回她一句,“不去别处,就陪着你。”
那怎的还说不能总在我身边待着?溪涯垂了头,紧紧搂住了她,不知为何心中发闷。
遥舟将她的魂魄推进了ròu_tǐ,自个也悄悄回屋去了,段成玉还未醒,溪涯睁大眼睛躺在床上,睡也睡不着,也无心入定,就这般安静地等着段成玉醒来,稍洗漱一下,两人就一起去给段老爷请安。
段老爷还未归,只有遥舟一人在堂中坐着,端着一杯热茶吹着气,见她们二人,便露了笑道:“段老爷不在,我一人待着无聊,正巧你们来了。”
“夜里没睡好,今儿中午颇乏累,便起来迟了。”段成玉不好意思地一笑,正色道:“我爹……不知姐姐可知我爹去了何处?”
“这个不知……”遥舟摇头,话音还未落下,却见一个黑衣劲袍,眉目方正的男子阔步走进来,见着三人,却是一愣,扫视过去几眼,便上前几步,只对着段成玉抱拳一礼,嘴里道:“周钰见过小姐。”
段成玉点头让他起身,问道:“周统领,你可知我父亲去了何处?”
“大人应是去了庙中还愿。”周钰木讷地抬头,面上无甚么表情,道:“莫不是还未归?”
“是了,还未回来。”段成玉对他一笑,“你今日来找父亲,是有什么事?”
“我……”周钰嘴中结巴一下,移了视线,“也无什么大事,小,小姐若是无事,我就先告退了。”,说着他转身就要走,步子多杂乱,似有些心慌。
“站住!”段成玉瞬时横了眉,跺脚道:“你又把那人给抓了,是吧?爹不是说让你别管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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