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淳醒来便没见到卓碧莲,只道她也走了,心中伤心得只觉什么都空荡荡的,好容易送走舅舅,看看近日来热闹喧腾的峰顶已经走得不剩一人,想起这些日子世事心境的起伏变幻,不禁心痛如绞,颓然跌坐在地上。正自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却见前边树下慢慢转出碧莲瘦弱的身子,听她怯怯唤道:“公子!”不禁一下子跳了起来,所有的往事仿佛在这一刻全部挤压在心头,逼得自己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碧莲见他不理自己,心中也自委屈,勉强忍了眼泪,缓缓走近他道:“公子!”
陆允淳退了几步,冷冷道:“你骗我骗得还不够么?你的武功好得很呀!却偏!”
“我不是存心的。”但细弱的辩解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是存心的?”陆允淳冷冷的哼了一声,“可是我切断他的琵琶骨,却是存心的,你不恨我么?”
碧莲无言的摇摇头,沉默了一会,陆允淳也不知道还能够说什么,也不再理会她,径自便下峰而去。
碧莲见他一路上一句话也不同自己说,也知他是动了真怒,只得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心中唯一只有一个盼望,那便是陆夫人终于会代自己向他解释,母亲的话,他总会听得进去罢!
自长安来金陵时花了近一个月,但自金陵回长安,陆允淳日夜兼程,却只用了三日,他心的悲愤与伤心只能通过马不停蹄的奔驰才能稍微排解,他以前可从来没想到过,他在英雄会上夺了冠心里反而会如此的不快乐!他本以为自己的需要荣耀的,可是现在却发现荣归原来什么也算不上。
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长安城中的陆府,金壁辉煌的陆府已经化做了断壁残垣,不止陆府,差不多一条街道都已经毁了,面那微温冒烟的地面显示这一切是在几天前才发生的,一场火劫。
陆允淳怀着万一的希望在废墟中寻找,没有尸体,一具也没有。一切烧得多么干净呀,什么都不剩下,哪怕是个花瓶或是铁盒,他颤抖着跌坐在地上,心里忽然浮现残破的句子: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毁了……父母亲恩,眼见着便化着烟云,一时间肝肠寸断,不禁泪眼模糊,怔在当地。
碧莲慢慢的走近他,如果陆允淳能够感觉她的内心,他就会明白,碧莲比他还要寒冷恐惧一百倍,她已经隐隐的猜到了事实的真相,可是她非但不敢说甚至连想了不敢想,一想到那个可怕的真相,她就忍不住的绝望颤抖。
陆允淳跳了起来,冲到街上拖住一个路人,也顾不得别人害不害怕,一把将他扯到陆府废墟之上,颤声道:“这,这里发生过什么?”
那路人也不认识这位便是陆府的公子,摇头晃脑的叹气道:“唉,走水啦,都死啦,惨呐,几百人呐,全死了,烧得象焦炭一样,谁也分不出谁是谁,还好官府大老爷出面,挖个大坑都葬在城外面了,唉,这里都是长安城有名的大户呀,怎么会走水走得这么厉害呢?二天前都还传说陆府里突然生出了两朵昙花,在白日里就会开花,城里人都啧啧称奇,以为是祥瑞,谁知道竟是不祥之兆呀,晚上这里起了大火,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不知是怎么惹怒上天,落下这等灾祸……”
陆允淳一直象块木头似一样听他唠唠叨叨的说着,直到他说到昙花,这才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心中突然闪过阮芳芷那天说的话:快走吧!这回是真闯下大祸了!大祸,这便是所谓的大祸么?他的心里木木的,只想:怎么这场大祸我却逃过了?百草教,是百草教的报复,只觉嗓子一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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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莲扶着他坐在城外的坑葬边,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柔声的劝道:“公子,你哭吧,你哭出来罢,你这样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倘若,倘若……”她不敢再说下去,只觉得心里虚得厉害,竟恨不得想把这颗心子从腔子中掏出来看看还在不在。
这种到了最深处的恐惧让她跪下来抱住了陆允淳,低声恳求道:“公子,你不要这样呀!你说句话吧,说什么都好,不要这样……”她反反复复的说,可是陆允淳还是象没有听见一切只是痴痴的坐着,仿佛已经化做了墓前的石陵,而碧莲,只是在对一个石头人说话。
就在碧莲已经绝望的时候,陆允淳却忽然站了起来,轻轻推开她道:“碧莲,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碧莲真是做梦也料想不到他问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怔了半响才答道:“这里是长安城东呀!”
陆允淳点点头,道:“再往前走你知道是什么吗?”
碧莲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低声道:“是灞桥么?”
陆允淳道:“你知道灞桥也叫做什么桥么?”
碧莲摇了摇头,怔怔望着他。陆允淳缓缓道:“这桥叫做**桥,也叫做情尽桥,唐人有诗云:人生自古情难尽,为何此桥名情尽?从此改名叫折柳,任它离恨一条条!”他微微顿了一顿,说道:“咱们的情份也便尽于此处了。你走吧,从此我们再无相干!”
碧莲听到他说出这样决绝的话来,寒冷又压过了空虚,正想说些什么或者是哀求,只是陆允淳厉声道:“你走不走?我知道你有一身了不起的武功,但如果你再留下来,我就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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