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开森路巷子外有一个三角地菜市。谢择益将车停到楼下让她先回去休息,自己则步行折返回去了菜市。
她询问门房,得知楼下有小信箱。检查邮箱时,谢择益率先替她将所有东西拎上楼。
每只信箱外头都用便签标注了住户的姓氏。
她问门房借了笔和纸,在那个“谢”一旁附上一个“林”字。
拿钥匙打开信箱,突然哗啦啦滚出一堆的信件。稍稍看一眼,全是请帖:鸡尾酒会、庆功宴、中西婚礼、夜场舞会……应有尽有,从去年到今年,一封都没打开过。
看来,此人住了这么久,竟是还不知道这楼下有个信箱——也不知会使多少人黯然伤神。
这人应该并不在什么要职上,应酬看起来却比谁都多。也不知是由于葛太一早疏通的关系,抑或是他天性八面玲珑在其中有功。英国人没有这种人情往来的习惯,但这是中国地界,外国人谈不拢的,他去谈,一准没错:他那突飞猛进的中文功夫,讲八方牛鬼蛇神的语言,偏不识几个中文大字,如今看来竟倒也用不着。
还有一个缘故:这人生了一张没法使人厌恶的脸。年轻女性中,有许多往往容易执着痴迷于英俊男人,加之此人做事也漂亮圆滑,丝毫不落人口舌。往场面上一放,谁不喜欢呢?
简直就是花月与人情场子上通行无阻的活护照。
连楼下苏俄小孩子也逃不过他魔掌。
刚拿着信件乘电梯上楼,还没及开门,一个红头发小男孩便在门口探头探脑。一见这陌生面孔,有些窃窃的讲了一堆俄语,她只听懂了一句“谢太太”;拿英语辩白,小孩子又实在听不大懂,着实头疼。
早两年在离岛上她对他那位美国女朋友的一时戏语,而今竟似报应一般的落到她身上。她叹口气,突然想起纸袋里那几只三角包;取了两只出来给小男孩吃,这才终于将他打发走了。
每一层楼都有一台投币公共洗衣机,一早出门时已将耐洗的床单枕套丢进去洗涤了,这时去取出来带回房间晾晒,推开浴室外的阳台门一瞬间,顿时扑鼻而来一阵清香。
外头都放着几只浅灰色威士活骨瓷碟,里面拿滴滴清水养活了一朵又一朵的白兰花,每一只瓷碟里盛着五六朵,六只瓷碟,一共三十余只。
她实在又惊讶又震撼,左右想不到有这等闲情雅致的人竟会是谢择益。
晾好被单,外头有人推门进来。从浴室折返出去,谢择益正拎了一只宰好的小羊羔进门,
他一身衣服熨帖的潇洒得当,手上东西却跟他整个人气质大相径庭。
她走出长廊,“不是不请厨子了么?”
“谨遵三小姐嘱咐,自然不请。”
“谢先生会下厨?”
谢择益笑着说,“三小姐已经尝过我的手艺。”
她有些讶异:“那位不曾露面的华洋川扬厨子是你?”
“还算合胃口么?”
“十分……好吃。”陡然想起别人一片好心,她非但不承情,还指责他“奢靡无度”;当即被打脸,实在不太好看。脸上讪讪的,又问,“因太过好吃……所以实在想象不到。”
“对食物挑剔惯了,不论谁,久而久之也能成半个厨子。”
她盯着他手里那只羊,不知怎的想起一道苏格兰搞笑名菜:“is?”
欧洲人对于内脏颇有偏见。动物内脏,不论鸡鸭鹅羊牛,统统挖空内脏,将身子骨架作为天然盅,在里头或炖或烤上水果麦片。逢年过年请客吃饭,一桌人凑在一起对整只羊操练刀叉,好不热闹。
谢择益笑道,“你似乎对我的国籍有什么偏见。”
举起的右手里正握着一袋羊杂碎:“内里是个地地道道的贪吃中国人。”
楚望心里暗自好笑。贪吃的不一定就是中国人,但是会做好菜的一定不是英国人。
杂碎汤炖上,香葱孜然羊盅与羊肚包蒸上,满屋飘香,纵然不够饿,光闻着味也实在消磨人的意志。
厨房里的仗打完了,谢择益倚在门口看了眼她带上来的几十封陈年已久的请帖,便毫不犹豫的扔进竹篓。
她靠在长廊墙壁上,试探的喊了句:“谢先生?”
“嗯?”
“找到新公寓了么?”
谢择益装作黯然神伤,“我这么招三小姐嫌弃?”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择益笑了,“葛太有意将我与你凑作一对。”
“我知道。”
两人都一同沉默了一阵。她又说,“小姑妈我是知道的。但是蒋先生又是为什么?”
“我想是我妹妹请他去委托葛太的。”
她不解。
谢择益想了想,说,“我与我父亲不和许久了。他想让我回英国安定,我偏不如他意,所以他也偏不如我意。我是他唯一的儿子,家里人替他与我着急。若是这事能搭上葛太替我劝说,大约是这世上缓和我与他父子关系的唯一途径。”又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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