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车的男售票员过来催他,“到终点站了,该下了!”
郭煜想调动一下情绪挤出两滴泪来,无奈重生这大半日他一直处于异常的激动兴奋和时刻小心的紧张中,情绪一直高涨,实在是哭不出来。
于是他只好摆出个苦脸给那售票员看。
“算了,小郑,你先下去把扫帚拿上来开始打扫车厢吧。我来跟他说,”那女司机招呼男售票员先去扫地了,然后她自己回过头来问这个奇怪的小乘客,“怎么不下车?你跟你叔叔说好在哪儿见面没有?中心汽车站可不比咱们小县城的汽车站,这里人多地方大,不定好地方可是不好遇见。”
“姐,其实我原先没敢跟你说实话,”郭煜睁大眼睛,努力用眼神让自己显得惶恐而可怜。其实他完全不用伪装,就他那小鸡仔儿似得模样和挂在身上的破破烂烂的衣服裤子,那真是说他不可怜都没人信。原本就很可怜而不自知的郭煜装可怜道,“我爹妈死得早,本来还有个爷活着,但是上个月我爷也死了。家里面就剩我一个。还是村长叫村上我们本家的人给凑了钱买了口棺材,才把我爷给埋了。买棺材剩下的钱村长给了我,叫我出来找我姐,她在山北省打工,我知道地方。实际上我今年11了,不是14。对不起大姐,我不是故意骗你。主要是我没出过远门,怕遇上坏人。村里人说外头有些人看着很平常是个好人,却是专门卖小孩儿的,我有点害怕。”
“那你现在怎么跟我说实话了?”
“跟你走了这一路,我能看出来你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郭煜离开座位,伸长腿跨过凸起的油箱盖站到司机座位旁边,弯腰鞠个躬,“对不起大姐,我不该说谎话。”
“你这孩子......”女司机摸摸他的头,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又掐着腰把郭煜拎了下去,“你今天是不是只吃了早饭就出来了?刚在路上我看你一直盯着旁边塑料袋里的方便面看。”
这下郭煜是真的脸红了,然后他说,“早饭也没吃,家里没米了。”
女司机心里更是软成一片,其实她平常也不这么多管闲事,这世上苦人太多她要管也管不过来呀。就是吧,这孩子个头跟她儿子差不多高,却还没她儿子一半胖,两只小黑爪子瘦的都看不见肉了,跟个竹笊篱似得,干巴巴的。虽然穿了衣裳,却是隔着破洞都能看见身上的伤。况且人又实诚,一看就是山里头长大没见过世面的老实孩子。要是放着不管,她心里实在不落忍。
“走吧,我领着你去吃点饭。”这可不是乱发善心,就是带孩子买点东西吃,花不了几个钱,她想。又说,“可别叫我姐了,看着你还没我儿子大呢!我姓陈,叫我陈姨吧。”
“陈姨。我不吃饭了。主要是我姐还在山北等着我呢。我得先去买票。”
“不急在这一会儿。就算你现在去买也得是坐明天早上的车了。平洲发往山北的汽车统一都是上午一趟下午两趟,最晚一趟是下午6:00,提前半小时停止售票。”
解释完了她拉着郭煜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高声通知同伴,“小郑,我先送这孩子去找他亲戚!一会儿就回来,啊?你等这边车站的人过来查好票款,就先去吃饭吧,不用等我了。”
那边答应了一声。这边陈姨就带着郭煜去车站里的快餐店买了两盒排骨饭。进门前郭煜先看了一眼店的周边环境,确认了是个正常的快餐店,打餐时也一眼都不错地盯着打饭的店员,更主动从店员手里接过了两份饭,然后寻了张角落里的桌子,擦干净凳子,等着付好钱的陈姨过来了把饭递给她,看她吃了几口之后才开始狼吞虎咽。
他不得不小心。如果再次踏入陷阱,一睁眼发现又进了黑煤窑之类的地方,那上天必然不可能再给他第三次重来的机会。
这世界危险处处存在,由不得他存有半点侥幸。
吃了个半饱之后,两人就开始边吃边聊。主要是郭煜主动找陈姨聊。
“陈姨,你在这个车站有没有熟人?能不能请他跟我明天上那车的司机打个招呼。我还是怕路上遇见拐小孩的坏蛋。毕竟从这儿到我姐那儿要走半天的公路,万一到了没有人烟的地方,人贩子把我弄晕了带走可咋办呢?”
“也好。赶紧吃,吃完我带你去找人”
有时候,善心这东西就像流水,是不能跟人想象的那样能心随意动收放自如的。
就像陈姨,她原本只想着给这可怜孩子买点饭吃。结果,一顿饭下来两人熟悉了,认识了,她就更忍不下心不接着管下去。
吃完饭陈姨带着郭煜去找了自己在车站的熟人,把这孩子托给人家照管,还特地嘱咐说这孩子是她家里表亲的孩子,让明天跟司机师傅说说请他照顾照顾小孩儿,又自掏腰包帮他买了车票,嘱咐他一个人千万小心,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陈姨走之前,郭煜认认真真给她鞠了个躬,还特地跟车站的那个人借了纸笔,请陈姨写了姓名地址电话,说留个联系方式将来好报答她。
写好之后,郭煜将那页纸塞进了裤子的前兜里,跟剩下的钱放在一块儿。虽然他之前满嘴谎话,但他也是真的感激这个好心的女人。他不是不知恩的白眼狼。
“不图你报答。”陈姨笑着说。不过她那车站的熟人说,“这孩子不错,有这份心就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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