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边静静看着。
身体实在是虚弱,明明饿了,胃口却不见得多好,心底压着大石,还有他看着,能吃得了多少。见她不吃了,他也没劝,叫人收走了。
一静下来,脑子就忍不住想东西。他拿了个什么东西在她眼前一晃,又藏在身后。
她几乎是颐指气使,“拿来。”
他忍住笑,“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又说一遍,“拿来。”她是病人,理应嚣张。
他不跟她计较,把东西放在她手上。是碟片,星际宝贝。
她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勾勾手指,等他凑过来,在他耳边说,“谢谢你。”
他拍拍她的头,像拍一只小动物,“乖。”再过去放碟。
有了那一群活宝,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轻松活跃起来。史迪仔总是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但每次又能阴差阳错地大团圆结局。那个大鼻子的蓝色外星动物,往往还会使点小聪明,耍点小把戏,气得周围人头顶冒烟,但是又怎样呢,她就是喜欢。她只管看,虽然看过很多遍了,但到了精彩处,还是会拍掌大笑。
有电话响,她也不管,是他的吧,咦,他出去接了?也是,屋里头这么吵。
也不知过多久,看到星际宝贝们直捣仓鼠飞轮的老窝,听见他在旁边说,“有点晚了,别看了。”
她头也不回,“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
她像没听到,过了一会,转过头来,“是有点晚了,等等,这一集完了就睡。”
最后,他按停止键,关掉屏幕,方才吵吵嚷嚷的,现在一下子安静下来,她很有些不适应。他抱她去洗漱,用具都是从家里带过来的。他一个人不免有些费力,又叫阿姨来帮忙。折腾半天,总算好了。
把她放在床上,她心里又开始冒酸,这才刚开始,一辈子还有那么长,还有那么多苦头等着她。
他把她安顿好,转过身,她一把拉住了,“你去哪?”
他指指旁边的一架小床,笑说,“去那。”
她松开手。
“关灯了?”
“嗯。”
屋里暗下来,他走过来吻吻她的眉心,“晚安。”其实外间还留着一盏小灯,窗外也有灯光的,即使拉了帘,也遮不完。就着微微的光,她正好能将他的动作看清楚。他睡那里很不舒服吧,毕竟那么高的个子,腿放得直吗,能翻身吗?明天一定跟他说,另换大床吧。他平躺着的,一手搁在额头上,没有动了。
她把头摆正,盯着天花板。不承认不行,她是个累赘。
泪悄无声息地流出来,他看不见吧。头转向窗外,这下更看不见了。哭吧,泪水渗进枕头里,埋葬在柔软的枕芯里,再好不过的归属。窗帘子外的光在闪动,是光沾着泪,还是泪溶了光?看不清了,糊了一片,狠狠眨下眼,没有变清楚,反倒暗了一分。是光之精灵消逝了一个吗?
眼哭得刺痛,终于没有再流泪。看向他,他还是那个姿势。黑暗里头,剩下的仍旧是她一个吗?试探着,小声叫:“钟闵。”
很轻,但是他的确应了一声。
心安下来,她不是一个人。
天露白,钟闵看着章一。昨晚又哭了很久,泪痕似没干。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到外间,阿姨也起了,交待几句,走出病房。他现在回老宅去。昨夜他后母亲自打电话说,他父亲对他做的事大为光火,叫他今早务必回去一趟。
他自己开车回去。到家时赶在他父亲晨起前头。他在门外等着,见父亲出来了,赶紧叫一声。他父亲穿一件单衣,看也不看他,叫人把廊檐上的雀笼子取下来,提着往后院走。他跟在后头。
后院里有不少树是上年份的,杂花杂草繁多。他父亲对物事的态度向来如此,不会单爱哪一样。走了一阵子,把雀笼子挂在树桠上,折一根嫩枝,撮尖嘴,发出声音,雀儿欢喜,啾啾附和,上下扑腾。他父亲对着雀儿说,“我平日对你说的话,你总沉在肚子里,痛饮饱食,便一分也想不起,今日饿了,揪着你出来,还知道在我跟前现个形,亮个嗓。哼,此时才献媚,是否晚了些。到底你是只禽,难为你还记着养你人的好处。”那雀儿似乎听懂,又啾啾叫上两声。
他父亲这才对他说,“去,给这个扁毛小畜生取点精食来,就赏它这一番殷勤。”
钟闵应了,照原路返回,问了人,自去取了鸟食送到他父亲面前。
他父亲接过,添在食罐里,又观看一番鸟儿啄食,这才丢了嫩枝,拍拍手,往宅子里头走,雀笼子舍在树桠上。
回主屋,他后母迎上来,他父亲说,“叫厨房里少备点,和往常一样。”他后母应是,送上茶来。他父亲坐下来接过,吃了口茶,对钟闵说:“你要是预留了时间,就坐下来。”
钟闵过去坐在他父亲下手。
他父亲端着茶碗吹一吹,又吃一口,将茶碗置下,方问道:“有多久没去见你母亲了?”说的是他生母。
“朔日刚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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