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见到她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是如此想念她的。
隔天一大早她就到家了,我很想给她一个拥抱,但是许久未见的陌生感又克制了身体行动。
我向她交代,见叔叔的时候只说我回来了就好。
她点头说知道。我心想自己多嘴了,她毕竟不是我,她已经有了自己处理事情的把握。
我开心她越来越成熟,又心酸,只有苦孩子才需要成熟。
我想保护她,让她可以任性一些,但目前的我是个连自己都无法养活的可怜虫。我不敢开口说这些心疼她的话,那叫我臊得慌。
吃过晚饭后,大人开始安排夜里的住处。家里姐妹兄弟多,都回来了,自然是住不下的。
大姑的两个儿子在自家,我跟姐姐和子康哥夫妻两人去了安哥家睡,我们这几个小的都是喜欢围着安哥转的。他让人有安全感,又风趣幽默。
人都喜欢向能让自己安心的地方靠近。
晚饭几瓶啤酒过后,我,子康哥,安哥三人坐在茶几旁聊天。他们跟我分享着一些人生经验,我也乐得受教。
只是期间管不住的嘴巴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暂时忘记了思考。
“我觉得我二姑夫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二姑。”这是让我最后悔说出的一句话。
健谈的安哥突然失言了,低头沉默,摆弄着不大的茶杯。
“跟他接触过的人,还没有人说他这人不好的。”他声音很轻,语气很柔,却像一柄铁锤,敲醒了头脑发昏的我。他似乎还有许多想说的话,却始终没再开口了。
二姑夫是安哥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酗酒非常严重,每天都要喝几斤白酒,最后死在了床上。那时他家里境况非常的差,死后一对儿女只能凭我二姑一人顾养。
他因为什么原因酗酒我并不知道,但他再往前是滴酒不沾的,酒大概是他用来麻醉自己最便宜的良药吧。
我对他形象的勾勒全部来源于道听途说,这不客观,都是家里姑姑们替二姑处境的不平的主观批判,二姑始终都很爱他,哪怕到他生命最后一刻的时候。他的行为,他的不负责任,他的颓废,都是别人对他的恶意批判,并不是我亲眼所见的东西。搜寻记忆深处,我见过他几面的,只是那时太小了,印象里他总是笑眯眯的很亲和。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是那么世俗,那么偏见,这让我自己感到羞愧。
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我带着歉意渐渐睡去。
天还未亮,安哥把我喊起洗漱。
出发前,安哥对我说:等小婶接回来的时候,你要趴在炕上跟着哭几声,哭不出来就低着头假哭几声,毕竟你常年不在家,没人会怪你。
“这还要假哭吗?”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似乎有些自信过头了,尽管从坐在车上那一刻起我就开始酝酿情绪了,但在临场的那一刻,我失败了。
车子开到我家村口集合,许多车汇集到了一起,都是亲戚,目的地是市医院的太平间。
这几天我从大人们的交谈中了解了婶子的死因。
婶子死在工厂里,被机器缠绕住头发拉了进去。人救出来的时候就没了呼吸,送到医院也没能抢救回来。
因是意外,双方交涉赔偿,拖沓了许久。
能私了就私了,双方都不想走官司,太磨耗人心。所以能谈妥就谈妥。
这事请了许多人来说,里面掺和了太多是非人,险些就变做了是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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