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祥春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过还得有几个事例做参考才好,到时候自己也好揣摩揣摩,于是开口道:“贤弟言之有理,恰逢今日圣上下旨群臣,以求箴言。可否请贤弟代笔,为兄也好观摩一二,方便日后参详。”
王启年大笑,开口道:“此又何难!”
此地正是书房,文房四宝皆齐备。王启年便磨好徽墨,铺就宣纸,挥毫写道:
陛下励精求治,宵旰靡宁。然程效太急,不免见小利而速近功,何以致唐、虞之治?夫今日所汲汲于近功者,非兵事乎?诚以屯守为上策,简卒节饷,修刑政而威信布之,需以岁月,未有不望风束甲者,而陛下方锐意中兴,刻期出塞。当此三空四尽之秋,竭天下之力以奉饥军而军愈骄,聚天下之军以博一战而战无日,此计之左也。
今日所规规于小利者,非国计乎?陛下留心民瘼,恻然恫辟,而以司农告匮,一时所讲求者皆掊克聚敛之政。正供不足,继以杂派;科罚不足,加以火耗。水旱灾伤,一切不问,敲扑日峻,道路吞声,小民至卖妻鬻子以应。有司以掊克为循良,而抚字之政绝;上官以催征为考课,而黜陟之法亡。欲求国家有府库之财,不可得已。
功利之见动,而庙堂之上日见其烦苛。事事纠之不胜纠,人人摘之不胜摘,于是名实紊而法令滋。顷者,特严赃吏之诛,自宰执以下,坐重典者十余人,而贪风未尽息,所以导之者未善也。贾谊曰:“礼禁未然之先,法施已然之后。”诚导之以礼,将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而无狗彘之心,所谓禁之于未然也。今一切诖误及指称贿赂者,即业经昭雪,犹从吏议,深文巧诋,绝天下迁改之途,益习为顽钝无耻,矫饰外貌以欺陛下。士节日隳,官邪日著,陛下亦安能一一察之。
且陛下所以劳心焦思于上者,以未得贤人君子用之也,而所嘉予而委任者,率奔走集事之人:以摘发为精明,以告讦为正直,以便给为才谞,又安所得贤者而用之?得其人矣,求之太备,或以短而废长;责之太苛,或因过而成误。
且陛下所擘画,动出诸臣意表,不免有自用之心。臣下救过不给,谗谄者因而间之,猜忌之端遂从此起。夫恃一人之聪明,而使臣下不得尽其忠,则耳目有时壅;凭一人之英断,而使诸大夫国人不得衷其是,则意见有时移。方且为内降,为留中,何以追喜起之盛乎?数十年来,以门户杀天下几许正人,犹蔓延不已。陛下欲折君子以平小人之气,用小人以成君子之公,前日之覆辙将复见于天下也。
陛下求治之心,操之太急。酝酿而为功利,功利不已,转为刑名;刑名不已,流为猜忌;猜忌不已,积为壅蔽。正人心之危,所潜滋暗长而不自知者。诚能建中立极,默正此心,使心之所发,悉皆仁义之良,仁以育天下,义以正万民,自朝廷达于四海,莫非仁义之化,陛下已一旦跻于尧、舜矣。
文不加点,一时完毕。周祥春凑过来细细的看了,开口问道:“折子上直指圣上性格操切,不要紧么?”
王启年笑道:“此乃空空而谈,只对人,不对事,自然不打紧。圣上只会夸奖,不会有其它想法。 倘若奏折改成 ‘圣上登基二年以来,耗尽天下民财以供辽东,而辽事犹为疲费,大棱河一朝失败,损毁军粮六万余石,此乃夺民之口粮以赈建奴乎?’那就要闯祸了。皇上正在期盼着五年平辽呢,你逮着辽事不放,硬要和圣上对着干,是何心思?莫非是想就此事来打击圣上威信?分薄圣上手中权力?所以还是那句话,只对人,不对事,自可无忧。”
周祥春听完后,心里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如果有人弹劾自己生活奢侈,自己只会哈哈一笑,身为朝中大臣,哪个身上不背几本弹章啊。地位越高的,身背的弹章越多。倘若有人弹劾自己一顿酒席花掉五百两,一个宴厅花费白银二万两。对着事情来弹劾,自己弄死他的心都会有。
王启年继续说道:“倘若这一条还不能保大兄周全的话,小弟还有一死中求活之计。大兄,可知这温体仁如何入的圣上法眼?”
周祥春想了想,开口道:“上次贤弟提过一嘴,莫非就是所谓的孤臣二字?”
王启年抚掌大笑,对着周祥春开口道:“正是此二字。有些事情能说不能做,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例如说恢复祖制,便是能说不能做的事情。口里喊喊恢复祖制自然没错,谁听了也只会夸奖。倘若真的这么干,例如仿效太祖时期,官员贪污五十两便剥皮,用不了三五月便得众叛亲离。反过来结党则是能做不能说的事情,圣上痛恨朋党,朝中大臣一旦定为朋党则永无出头之日,然而倘若真的不结党,反而死的更快。结党之事,明面上不能说,私底下却一定得做。小弟给大兄出的死中求活之计,便是这孤臣二字。明面上一定要做孤臣,暗地里一定要结党。倘若到了必死的境地,凭“孤臣”于“党争”二字,也会有一线生机。”
周祥春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经过王启年一分析,简直如拨云见月,京师官场的情形,自己心里已经有数了。
圣上登基后,京师风云变幻。圣上为了从内阁和六部夺权,必然有一番自上而下大清洗,凡是交权的,留下;凡是不交权的,滚蛋。
此时位置并不重要,能保护自己才最重要。等风潮过后你抬起头来,便发现前面的官员已经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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