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悠悠苍天!然吾一人,煮雪烹茶,感故人终逝,孓然一身,莫不萧然。”
“玉裁吾妹,愚兄志于山野,吾妹当归王侯,此身不堪,岂敢相累?双鱼困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落款都是愚兄顾期勇。寥寥几字,看似脉脉温情,实则寒心剔骨。
照碧满怀心疼地轻拍九儿微颤的肩,九儿哭囔道:“他定是听了传言……他怎么就信了呢?就算信了,平南侯又有什么可怕的?”
“除了秦淮河我从来没见过什么大江大海,我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他答应过我会带我出去的,看山川河流,逛京都花市……我夜夜都做这个梦,满心欢喜拆他的书信,就为了等这几句话?我不甘心,玉殷姐,我真的不甘心!我没有花一点心思给别的男人,一条道走到黑,他们不是说老天爷不会让人白花功夫么?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照碧凝视着她:“你若真想出去,我可以给你凑首饰银两,就算差几两也无妨,月姨不会计较这个的。”
九儿含泪轻笑一声:“出去之后呢?玉殷姐会一辈子陪着九儿么?”照碧愕然,“还不是要一个人孤苦伶仃、流落街头,我情愿待在这儿。”
“玉殷姐,你担负不了我一辈子。”
“如果有人可以负担呢?”
九儿一愣,泪痕挂在脸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已经决定随朗正北上京师了,留你一人待在这楼里,我也走得不安心。”照碧黯然道,“若是钱塘赵公子有意,何不就此脱籍从良,寻个好归宿?”
☆、【第八章】胡马窥江,新亭对泣(1)
车马萧萧,风尘仆仆,秦照碧一手抱着琵琶,一手掀起帘角,看风景匆匆从眼前滑过,犹如时光倒退,好像看到她多年前一人孤零零来到应天府。
而今她又要回去了,俨然换作另一毫不相干的人,一切记忆都如云雾倒影般模糊。
临行前她最放不下心的便是九儿,本以为她接下了赵公子的聘礼,找到自己的归宿,可以让照碧也放下心,却没料那一夜凤箫声动,红绸扑天,寂静的房中,红装铺在床榻上,聘礼原封不动放在中央,妆奁盒中装满银票与首饰,着实让照碧大吃一惊。
一封书信和撕成两半的契约压在妆奁盒下,人去楼空。
“玉殷姐:请替我将妆奁交与月姨,就当我赎身钱。还请月姨不要怪我偷拿契约,我去意已定,不愿惊动大家。玉殷姐,我想通了,从此我真的自由了,我不会再等一个人带我去看山川河流,既然我想看,我就自己去看。他说得对,不如相忘于江湖。”
照碧的一滴泪将落款“九儿敬上”四字打湿,墨迹渐渐散开、模糊。
不如相忘于江湖,如今倒是真的各归江湖了。
照碧临行前,月娘将另一枚赤玉耳环交到她手心,黯然神伤道:“好事要成双……”话尾未收喉中已经哽咽,捏着丝帕的右手不住地擦拭眼睛。照碧抱了抱这个已显老态的女子,想到她总是锋芒逼人如今却也为离别感伤,心中不由得感动。
“月姨,我去了。”她压下鼻尖的酸涩轻声道。
天光烂漫,临街的戏楼在唱:
“杨花离了柳枝头,空看江水东流。楼高不见郎回首,却教伊人消瘦。云烟往事如流,最怕离情别酒,寒风一夜锦衾旧,怎敌人、心上秋!”
崇祯元年,大肆清理魏忠贤余党。
恶贯满盈的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在一片骂声中被推上刑场。斩首之日,冤案朝官子弟设祭狱门,以告忠魂,香烟缭绕,哭声震天。
司礼监太监或死或逃,阉党如过街老鼠。
据说东厂督主,也就是魏忠贤生前最信任的义子,竟是在抄家之时丹药毒发吐血而亡,搜出珍宝银钱的同时,还搜出了丹炉练成的回春丸。民间秘传,回春丸有(马赛克)重生之效。
消息不胫而走,众人纷纷调侃,这叫“温饱思(马赛克),阉狗也亦然”。说完还不忘啐一口唾沫,像是舌尖粘上了粪尿般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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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陈府门前,秦照碧扶着陈光义刚下了地,一堆人闹哄哄地追打而来,狼狈惊慌的男子披头散发,丢鞋弃履,一脚摔在了马车旁。
“救命,救命——”男子一面忍痛,想要挣扎地站起身,一面向她与陈光义求救。追打的人立马赶到了,揪着他的头发手脚,拳打脚踢。
陈光义皱眉,用手臂将她与旁人隔开,将她朝府门拉去。秦照碧于心不忍,欲言又止。
却听那些人一面打一面痛骂道:“呸!阉狗!你也有今天!”
秦照碧的脸一下子冷下来。
她转头离去,步子迈得急却不稳,脸上还要强作镇定。好像腐臭和糜烂会如烂泥般沾染上她素净的衣服,她避之不及,冷酷而决然。那人的惨叫声断断续续,最后近乎无力,她也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何能硬成这样,连余光都不愿意施舍,只想尽快离开。
一双妩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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