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斥道:“她十八岁,你以为你也十八岁?跟着她瞎胡闹!”
像五年前一样,秦子明依旧沉默着受了斥责,手指上那枚戒指是中央一颗绿松石遮住棱角的设计,藏住锐利。
俩人乘坐的车驶进安华门去见赵书记,直至深夜。
寂寂夜色中大批持枪队伍突然闯入安华门,赵书记紧急打通给北方的电话请求救援。
这通电话后,接连有装甲运兵车从北部驶来,与安华门外大片黑衣持枪队伍发生对峙,双方死命令在身,互不相让。
天光渐白,清辉泛起时,街上来往上班的人听到安华门外响起零星枪响,直入云间。
安华门内,听到枪声四个人快速打开暗门逃入密室。
“秦先生,确保赵书记和向书记的安全,请你交出你的枪。”进入密室前,身穿黑衣端着枪的警卫员拦住他,但没有拦住拿枪的吴砚山,他穿着长裤,遮住了那条行动不便的机械腿。
警卫员苍白解释:“吴先生拿枪要负责保护你们三人。”
站得越高越是害怕,怀疑就像毒蛇假意冬眠,偶有任何风吹草动,薄雾一样飘渺的信任被吹散,露出毒蛇在狰狞吐信。人皆如此,向凛泽也不例外。
秦子明抬眼看着向凛泽,直视着他。
向凛泽也直视着他,不躲不避,就像那日秦子明带张倾情来射击场时,秦子明毫不退让直视着他一样。
四目相对,这次是秦子明先转开目光。
他拿出枪交给警卫员,抬脚打算走入密室,又被拦住。
“秦先生,我们需要搜身,确认你没有藏刀具、锐物。
秦子明顿了一下,密室外灯光略暗,映照他深黑色的眼瞳,是安静是沉默。
他张开双臂,示意搜查。
警卫员搜查遍他全身,甚至打开他金属的皮带扣,最后他看向秦子明无名指上的戒指,想要开口要他摘下。
秦子明看着无名指上的绿松石戒指,低缓回:“可能是最后一晚,让她陪着我吧。”
赵书记和向书记还有警卫员都没有说话,只有军用手电的光亮着。
“走吧。”赵书记开口,率先走入密室。
警卫员侧身让路,密室门紧闭。
密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是无从知晓。
只知道地面上装甲运兵车带来的士兵在僵持之后控制了鸣枪示意的对方。
密室门方才打开,吴砚山躺在血泊中,枪落在他手边,血还汩汩从他喉咙间的黑红色洞里涌出,喉咙间的血洞显然是被锐物戳刺形成。
啪啪慌乱沉重脚步声从密室内响到密室外,男人压抑的呜咽声嘶喊着:“快!去叫医生,快!快啊!”
向凛泽发福已久,常年坐办公室,不知道他是怎么架着比他年轻高大的秦子明从暗道跑出地下,赵书记甚至追不上他的步伐。
秦子明被向凛泽架着,踉踉跄跄,他捂着腰腹的枪口,大片黑红色的鲜血从他指缝溢出,染得淡蓝色衬衫不辨颜色。
天光又现,一片亮堂,秦子明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向凛泽努力想要架起他,但也被他带倒,跪在地上。
“哥...”秦子明忽然开口说话,红黑色的血从他嘴里一股一股吐出。
想要帮忙的警卫员不敢上前打扰,慌忙跑去催促医生。
“阿明....你别说话...求你别说话...”向凛泽通红着双眼。死亡不降临在自己亲人身上时,人永远不会懂这剜心之痛。
社会巨轮滚滚,碾过之处都成碎尘,所成就的却是新的未来。死去的不过都是沧海粟,都是蜉蝣,尸体是新未来的地基。
向凛泽登高望远见惯生死别离,他眼泪滑落,无声落泪。
“哥...你别哭...”秦子明吐了口血,才喘得上一口气说出话来,声音像拉风箱一样沉重、破败,却轻弱,“哥....你的命..比我有价值。”
“前几个月....我回了趟坡禾镇....镇上...路都是柏油路...还建了小学...这都是...你才能做到的啊...我还看到..王牟牟他儿子蹲炕上...看电视...你知道看什么吗?”秦子明忽地咳嗽着笑了,“....庐山恋...”
向凛泽大哭出声,又哭得像十八岁那年的小男孩,他带着那个十二岁的小男孩,俩个人翻过山沟山壑,跑几十里路去别的村大场上,挤着看庐山恋,争着娶周筠。
“...真好啊...他们现在...在家就能看到...哥...你的命..比我..有价值...”秦子明低笑又重复了一遍,胸腔震动咳出几口血染红了淡蓝色的领口,他转开目光看向天幕的西北方。
他最后一句话是向向凛泽,目光漂浮却认真,“哥...我还清了...”
是的,他还清了。五年前,他欠的,他从不推卸,她欠的,他也从不推卸,他和她欠的,他都还清了。
向凛泽泪雨滂沱,握着他的手,“还清了...阿明...张倾情的也还清了...你都还清了...”
秦子明淡淡一笑,侧首看向西北的天幕,他睫毛轻颤,眼帘无声阖上。
医生赶来做紧急救治,将秦子明抬上平车,他垂落在平车外的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绿松石,染满鲜血。
合上平车下的推轮,平车被抬进加长轿车。
秦子明侧首对着西北方的天幕。
那方蓝色天光,最后溜进他眼的眼缝,他忽然想起了故乡,绵延不绝的千沟万壑,爷爷掉落在地上的烟锅里是冷掉的烟灰。
还有那大片黄澄澄的土地,紫黑色的鲜血在他脑海无尽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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