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相见是在宁府正堂,她大多是在低头行礼。
第二次是在回廊,月色朦胧,灯火晦暗。
若是乔安龄不带幕离,宁仪韵也许还能认出他来,如今他带着幕离,还换上了平常人家的装束,宁仪韵自然是认他不出的。
于是,两人站在铺子门口,隔开一段距离,并肩而立。
今天没有什么风,雨水没有乱飘,屋檐又足够宽大,两人站在屋檐之下,并没有淋到雨。
雨水落到屋檐上,聚集到一起,在瓦片的低洼处汇成小溪,再从屋檐流淌下来,仿佛在屋檐下形成一帘由雨水而制的水晶帘子。
两人站在雨帘内,看着雨帘外雨水倾盆。
宁仪韵朝乔安龄看了看,她心中有些疑惑。
她见他身量颇高,青松般直立,颇有几分气度。
只是他为什么戴着一个幕离?
所谓幕离,就是在帷帽的边沿垂下一层细纱,戴幕离的人可以透过幕离看到外面的景象,外面的人却不能看清戴幕离的人的相貌。
这个时代,幕离是常见之物,一些名门闺秀出门多会戴上幕离。
宁仪韵这一路上,也见到了不少戴幕离的女子,但是戴幕离的男人,却是很少。
戴个幕离,无非就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
好端端的,一个男子为什么要戴幕离?
莫非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宁仪韵联想到了她的娘亲,苏芝如,会不会这个男子和她娘亲一样,脸上有伤痕,所以才戴着幕离出门。
联想到自己的娘亲,宁仪韵心中对这戴幕离的男子竟然产生了一丝儿同病相怜的恻隐之心。
乔安龄不知道旁边的宁仪韵在胡思乱想,他在屋檐下站着,淡淡看着屋檐外大雨如注。
站了一小会儿,宁仪韵就有些着急了。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若是阵雨,下一会儿就停的,也就罢了;若是持续下个不停,她被困在这里,回不得宁府,该如何是好?耽搁久了,万一被发现了,又该如何是好?
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法子总是有的。
宁仪韵想了想,回头看了眼铺子,心中便有了计较。
她走进了这家铺子,这家铺子是一家卖糕点的铺子,名叫蔡隆记。铺子里的柜面上,摆了各式各样的玲珑糕点。
一个老妇人坐在铺子里看着店铺。
“阿婆,你们店里有油纸伞吗?我着急回去,却被这大雨困住了,我想问你买一把油纸伞,阿婆,您开个价钱,我把你家的伞买下来,”宁仪韵说道。
她现在困在雨中,费点银子买把伞,总比困在雨中回不去,被人发现了要好。
那老妇人脸上的皱纹一展,和蔼的说道:“姑娘啊,我家本来有一把伞的,不过已经坏了,不能用了。”宁仪韵心往下一沉,这店家没有伞,想花银子买也是买不到了。
买不到伞,宁仪韵十分着急。
她失望的跟那老妇人道了别,转身之际,突然眼前一亮。
柜面上,摆了一叠油纸,是还没有剪裁过的一大张油纸折叠起来的。
这油纸应该是用来包糕点的。
在卖糕点的时候,根据糕点的多少大小,裁下相应大小的油纸,把糕点包起来,再用绳子系好,打好结,让客人拎走的。
而宁仪韵看上的,就是这一叠未经剪裁的油纸。
包食物用的油纸,同油纸伞的油纸相比,自是差了很多的。但多少也是有防水功能的,聊胜于无。
“阿婆,能不能把你这叠油纸卖给我呀?”宁仪韵问道。
“姑娘,你是想用这油纸伞挡一挡雨吧?”那老妇人和颜悦色道,“用这油纸披在身上,虽然模样古怪,却也能挡上一会儿雨,就是油纸软了些,时间久了,也会烂的。”
“无妨,无妨,能遮一会儿就行了,我家离这儿不远,我跑回去,”宁仪韵急忙道,“阿婆,你能卖我吗?”
“看样子,你是真的有急事,这些油纸也不值几个钱的,就送你吧。”老妇人含笑道。
她拿起柜面上的那叠油纸递给宁仪韵:“拿去吧,拿去吧。”
“谢谢阿婆,谢谢阿婆。”
屋外,乔安龄立在屋檐下,他见宁仪韵进了铺子片刻功夫,就拿着一叠油纸走出来了。
幕离之下,浓厚的远山眉微微抬了抬。
宁仪韵自是看不到乔安龄的神态,她自顾自打开手中叠好的油纸。
油纸一展开,出乎意料的大。
这么大一张油纸,估计可以把宁仪韵裹上两三遍。
宁仪韵打量了一下油纸,随后,按照自己的身形,折起了油纸。
油纸还没有折好,突然一匹黑马飞奔而至,堪堪停在铺子的门口。
从马背上翻下一个青年男子,约摸十八九岁,一身赭色短打。
他的模样十分狼狈,浑身都被大雨浇透,身上短衫因为湿透,全都贴紧在身上。
发髻粘在脑后,鬓发贴在脸颊,雨水随着鬓发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再顺着脸颊流到脖子里。
这男子丝毫不在意自己满身的狼狈,一个箭步踏进了雨帘,走到乔安龄面前。
“爷,原来您在这里,府里出事了。”
第17章 眉心蓦然一展
幕离之下,乔安龄蹙了眉心,问道:“言林,府里出了什么事?
言林是乔安龄的贴身护卫,乔安龄曾吩咐过,他乔装打扮,出门在外时,莫要喊他“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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