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掌灯时分,林珑才从素素的房里出来。
“谷雨,”张妈妈的声音从林珑身后幽幽传来,“我让人泡好了茶,可否去里屋坐坐?四年不见了,你也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吧。”
若是放在平常,张妈妈见林珑离开是从来不会阻拦的——她清楚林珑过来只是为了见素素,也知道林珑走后楚王府自会派人送来大笔的钱款——可这一次,张妈妈直挺挺站在那里,带着礼貌的微笑,淡淡问出了这句看似平常不过的待客的话。
林珑却即刻明白,她有事相告。
林珑郑重点头,随着张妈妈去了里屋。
“张妈妈有话直说便是,我若是能帮的上忙,定会竭尽所能。”林珑刚一坐下,便开门见山地道。
张妈妈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滞,接着笑道:“大小姐是个爽快人,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实不相瞒,请你过来,是想聊聊素素的事。”
“素素出了什么事吗?”
这正是林珑最关心的问题。
她明明看出来素素心事极重,人也憔悴了许多,可这一下午不管怎么旁敲侧击,素素就是不肯松口。
张妈妈叹息一声,道:“倒也不是有什么大事,素素这孩子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涉及到素素的感情问题,林珑下意识地朝门外看过去。
“你放心,这屋里只有你我两人,外面的人也都遣散了,没我的吩咐谁都不敢靠近的。”张妈妈见状解释道。
醉月楼就是再雅致,也是风月场所,会来这里的客人但凡有一点名声地位都不会希望自己的事被传出去,所以在保密这件事上,张妈妈既然开口了,林珑自然不会再有任何顾忌。
见林珑点头,张妈妈继续道:“我想,素素和我们襄阳城这位年轻知府的事,你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吧?
“素素这孩子,喜欢那位海大人已经整整十年了。
“从他还是个无名小辈的时候,素素就认定了他。当初我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是极力反对的,毕竟我买她进来,又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调教她,不是让她从一开始就跟人私定终身的。
“可话说回来,我经营这醉月楼几十年了,也就只养出了这么一个素素,她越是争气,我就越是喜欢这孩子,也就越发不肯苛责于她了。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是真心把素素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在教养的。就算她卖艺不卖身,我也依了她。这醉月楼里还有其他丫头可以撑着,也不是就开不下去。何况她声名在外,虽然是个清倌,依然有人慕名而来……”
或许是压抑太久,没个可以倾吐的对象,张妈妈一提起素素,话头就止不住地往外涌,讲了一阵子才回过神来,想起来此刻对面坐着的可是堂堂楚王府的大小姐。她愿意讲,人家未必就有那时间和心情去听呢。
“你看看我,年纪大了,就是啰嗦,讲这些琐事做什么……”张妈妈讪讪然笑着道。
林珑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道:“张妈妈言重了。有关素素的事,就是再琐碎,我也想听。我与素素虽然感情好,可她总担心自己的心思打扰到我,这些事情从来都不肯跟我细说,大都一个人闷在心里,我想要劝她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现在张妈妈肯把这些事情讲给我听,我怎么会不耐烦?妈妈只管说便是,越详细越好,我洗耳恭听。”
张妈妈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道:“我当初既然接受了素素和那位海大人的感情,替素素着想,当然就是希望他们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一天那位大人可以功成名就,来替素素赎身。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世人都说婊子无情,可谁又真的肯设身处地去理解我们这一行的心思呢?
“素素是我的孩子。我一心只为她好,那时候我甚至想,只要姓海的那小子一句话,哪怕我老婆子分文不取,也一定把素素送到他那里去。
“可姓海的那小子却是个胸怀天下的主。他告诉素素,男儿志在四方,如果不挣个功名回来,他一届白衣根本配不上素素。
“我们家素素当然不会在意他的身份地位,可既然他有这份心,素素自然也不会拦着。
“可谁曾想到他的仕途一旦起了个头,就再也没个尾了呢?
“他一路考取功名,仕途坦荡,和素素却是越走越远。之前他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还愿意隔三差五地往醉月楼里跑,后来乡试,会试,殿试,一层层考上去,来醉月楼的次数就一点点少下去了。
“素素明面上不说,依旧像平常一样日日坐在窗前等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愁容越来越深了。
“四年前,海则刚中了状元,皇上钦点他做了襄阳城知府,他一身红袍骑着高头大马一路敲锣打鼓款款入城。
“素素却只能坐在窗边远远望见被人群簇拥着的那个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阵哭一阵笑的,跟着了魔似的。
“那孩子挂着泪的笑容,我到现在想来都心如刀绞……”
讲到这里,张妈妈泣不成声,只能停下来拿了帕子去抹眼角。
林珑也早已经视线模糊了——海哥哥官路上的繁花锦簇,尽是素素拿泪水去浇灌的。
“到如今海大人做了这一城的知府,深受百姓的爱戴。只怕他早已经没了迎娶素素的勇气——素素的身份摆在那里,只怕会玷污了他的一片前程!”
听到张妈妈这样说,林珑忍不住道:“海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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