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连称是。马锁说如果存扣做生意的话,保管跟他以前上学一样拿头牌。“像我这样的猪脑子在我们那市场里一年还弄头两万哩!”马锁进了湾头废旧金属回收市场后,包了两家工厂的废品收购,生意着实做得不丑。
保连对存扣说:“你看你看,你一年工资拿了几文,你都不抵马锁啊!”他对大家说,现在这世道想发财两条道:要么当官,——官当得大,有人往你家里送钱,往你兜里塞钱,还生怕你不要哩;要么就做生意。说他辖区里有的私人开厂的老板哪个没得几十万的身家啊,一场麻将上千上万的输赢,羸的人心平气和,输的人面不改色,根本就不在乎。“钱是人的胆啊!”
有人笑着问保连:“不是说你常带人抓赌吗,这些老板你抓没抓过?”
保连诡秘地一笑:“赌啊……当然是要抓的了。不抓咋行?”
“那这些大老板肯定怕你喽!”
“啊?哈哈,不怕,不怕!”保连打着哈哈说,“这些人都和我朋友。”他摇摇胖手:“不跟你们谈这个,你们不懂!”
大家就笑。向他敬酒。存扣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竟有些陌生的感觉。两年前参加他和爱华的婚礼时,哪有现在这么胖。坐在凳上像座肉山了。肥阔的脸赶得上小孩屁股大了。连说话口气都变了。
进财接着刚才保连的话头,说生意做得好确实比上班强多了,他认得一个中学美术教师,闲时帮一家私人开的工艺玻璃厂画些梅兰竹菊高山流水,还有一些好看的图案,画好了让人家加工成磨砂和喷绘画,很受欢迎;现在城市人家装修都要用到这些工艺玻璃,天花呀,隔断呀,客厅和厨房卫生间上的门呀,都用。好看得很。十几块钱一平米的普通玻璃加工后卖到一百五六,十倍的利润。时间一长这教师动了心,暗里熟悉了简单的加工流程,自个儿租了个门面单干起来。他手艺精,生意竟忙不过来,订单来不及做,就在学校里办了停薪留职,雇了好几个人做下手,一年就搞八九万哩。
听到这里存扣忽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农历三月二十七,是存扣的生日。但存扣自己都没想起来。
小生日,早上下碗长寿面吃吃还是应该的。
这天正好是星期六(注:1991年5月11日),下午放学后存扣没有回顾庄。两个班的作文批改是一项很大的工作量,他不敢马虎。他晓得老师改得马虎学生就写得马虎。而认真写好作文最能提高学生的语文水平。他通常利用周末和星期天批改作文,时间比较整齐。
下午一放学,学生和几乎全部老师都回去了,学校里就很静。存扣正在宿舍里埋头批改作文,木门轻轻被人启开了,存扣浑然不觉,但他马上嗅了嗅鼻子,好像有一种近乎花香的味道,太熟悉的味道,他认得的味道,是……他惊喜地回头——春妮!是春妮!果然是春妮!
她亭亭地站在门外,顽皮地朝他笑着。她的手上拎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
她今天穿的大红的短打风衣,里面是件葱绿的t恤衫。桃红柳绿,春光无限。
“给你过生日来啦。不欢迎啊?”她轻声说。如同鸟啭。巧笑嫣然。
存扣腾地站起来迎上去,一脚把门踢上了。双手搭着她的肩问:“天!你来怎么不预先给打个招呼?”
“给你惊喜嘛!”嬉笑。龇着可爱的小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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