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把火筷子(铁做的筷子,夹炭火用的)递给哥哥,说了声小心烧手就出去干活去了,开春农忙哪。哥哥拿筷子把炭火上的洋辣翻了个再烧一下就夹出来放在炕上,烧一个洋辣也就几秒钟时间,一不小心就烧糊了或者烧没了。哥哥一看就是高手,三四十个没一个糊的没的,不一会就全烧好了,然后哥哥皱着眉头想了想,伸手分了一半,想了想,又划拉回去几个,又划拉回去几个,张兴明这个乐啊,四十岁的人看几岁的小孩,真有意思。
分了半天也没分好,张兴明说:“给我五个,剩下的你都吃了吧。”
哥哥有点意外,抬头看了看张兴明,问:“真的?”张兴明点点头,爬过去,拿了五个,放一个到嘴里,香啊,酥酥的,这味道太特殊了。
哥哥把洋辣的壳子全扔进火盆里,壳子落到炭火上瞬间就被烧红软化,变成了灰。然后哥哥把烧好的洋辣抓到手里吃起来,边吃还边点头,含糊着说:“下午不叫长红了,咱俩去找吧,找回来咱俩分,多分你点。”
张兴明把手里四个洋辣一起扔进嘴里,说:“你不叫她就不来啊?她肯定怕你自己去,你看吧,吃了饭就得来。”刚说完,窗户外面就露出张小脸,不是长红是哪个。往屋里看了看,长红就跑到屋里来了,屁股后头还跟着长艳,比张兴明还小一岁,长的瘦瘦的,长红脱了鞋爬到炕上,往火盆边一坐,说:“你们家现在还点火盆啊,我爸都不弄了,真恼哄(暖和)。你烧洋辣了啊?这味真香,比又(肉)都香。”哥哥假装往窗外看了一下,把手里的洋辣全塞进嘴里,说:“没火盆你怎么烧洋辣啊?”,“我还没烧呢。”长红从兜里掏出十几个洋辣来,拿过铁筷子,然后捏破一个,用铁筷子夹了放在炭火上,烧完一个递给长艳,长艳靠在炕边上伸手接过去放嘴里吃了,长红再去烧下一个,张兴明看见哥哥盯着火筷子上的洋辣,不停的咽唾沫。
“下晌(下午)还去弄不?”长红边吃边问哥哥。
哥哥有点犹豫,看了一眼张兴明,问:“还去不?”
长红不乐意了,说:“我问你你问他嘎哈呀,他那么小不点。”
哥哥说:“我得看着小弟呢,他要不去我也不敢去,我姥打我怎么办。”
“你去不?多好吃啊。”长红就看向张兴明,嘴里还诱惑着。
张兴明看了看哥哥,对长红说:“下午不了,明天再去吧,我都累了。”
“不去拉倒,”长红把最后一个洋辣递给长艳,放下火筷子,想了想,说:“要不咱们去挖菜吧,那边长了不老少呢,婆婆丁苦蝶子大脑甭啥的。”农村孩子挖野菜就是玩了,打茬子,捡蘑菇,这都是玩。(不老少,很多的意思。婆婆丁是蒲公英的幼苗,苦蝶子就是苦菜,大脑甭就是大头菜,是一种野蒜)
“不去,你又得和我抢。”哥哥还惦记着去弄洋辣呢,才不想去挖野菜。
“俺不和你抢,谁挖着算谁的,那边老了鼻子了。”(老鼻子了,很多的意思)
“那你自己怎么不去挖?”哥哥显然不相信长红。
“那都到林子了,地头那块,我怕,自己不敢去。”长红有点委屈,她说那地方离人家有点远了,快进山了,一个小女孩肯定不敢,这时候东北山里还有狼和野猪呢。
“丫头片子就是胆小。”哥哥一撇嘴。
“大军子你再说信不信我削你。”长红掐腰坐直,怒视哥哥。
“激啥眼哪,要不,我挖的算我的,你挖的给我一半呗。”哥哥和长红算账。
“你一个大老爷们还要脸不?”长红很气愤。
“去吧,挖菜去,谁挖算谁的。”张兴明想到鲜嫩的野菜,很是意动,多少年没挖过野菜了啊,这事得去。现在山上估计不少菜都出来了吧,刺嫩芽,蕨菜,车轱辘菜,婆婆丁,大脑甭,苦蝶子,洗一洗沾着酱,鲜哪。
四个人出了屋,长红回家拿家什去了,哥哥从西屋里拿出两个小筐递给张兴明一个,又到外面窗台下拿了两个扎枪头(梭子形的铁器,有点像古代的枪头,专用于在地上挖东西),比量了一下,把小的递给张兴明。
刚准备好,长红挎着筐拿着个戗刀(也是在地上挖东西用的,不过是扁的,有木把)跑进院子,说:“整好没?走吧。”她后面长艳也挎个小筐,怯怯的跟着,也不吱声,在张兴明记忆里这丫头很少说话,所以关于她的记忆就很少,总是属于被忽略的那份,长大了性格也这样,一点也不像她姐这么忽忽咧咧的,后来十六七岁就嫁到别的堡去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向林子走去,不过是哥哥和长红打闹,张兴明看着,四十岁了呀,怎么也干不出和几岁孩子打闹的事,到是有点领孩子进山的感觉,钟长艳也不吱声,就乖乖的跟在三人后面。
到了地边上,就开始有野菜了。田地边上都是大脑甭和婆婆丁,这里没有什么杂草,到是好认,四个人一边说着不着边的话一边挖,等进了林子张兴明就完全迷糊了,没办法,上一世也只跟着哥哥采过几次,除了猫爪子蕨菜这两种在超市里经常见到的,别的不认识啊。
长红叽叽喳喳不停的说着,她家就她姐俩,长艳又小,她妈总领着,南沟这边离堡里远,平时她总是一个人呆着,能有人一起玩了,有点兴奋。张兴明跟着哥哥,学着他的样子找,看他挖哪个,就也跟着挖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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