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至晌午,念北酒家就已近乎客满了。只有那两个店小二还真是忙不过来。
所以来这吃饭,你总能看到这样一位妇人,时而入厨烹饪,时而端茶跑堂,这便是念北酒家的老板:本名繁芝,靺鞨人氏。但因中原人多以姓氏冠于家中排行而称呼,靺鞨氏又无姓氏之说,故都称繁芝为念老板。
这念老板生得十分端庄,虽三十有五仍仪态万千,且集塞外人那种幽默和豪爽于一身,又天生一副热心肠,街坊四邻谁家有难处无有不帮,这镇都传念老板是度仙上圣天尊座下灵女转世。
念老板亦可称得上女中豪杰胆识非常,她借长安洛阳官道之便利在这不足百户的小镇开起了这念北酒家。乡里知念老板孤儿寡母十分不易,皆来帮衬,倒将这念北酒家打点的算是有声有色。久之,长安洛阳间过往商贩路人也就都有了午时赶到安原镇在念北酒家吃上一顿的习惯了。
念老板又为一桌客人添上了菜,察觉眼下各桌酒菜均已上齐,这才来到打酒的帐台对朱雀说:“多亏妹妹帮衬了。”
朱雀轻轻一笑:“念老板说的哪里话。我这毒已痊愈,你们还总每天将我关在屋里,我可是难得能出来帮把手,透透气啊。”
念老板也是轻轻一笑。那个笑容仿佛能融化冰雪般温暖。朱雀在这养伤期间可真是没少受到念老板照顾。
朱雀又道:“不过这眼瞅着快午时了,客流又要上来了。小默和小萱怎么还没回来。”
念老板说:“没事,应该快回来了。小默这孩子定是又练武练的忘了时辰,小萱可是拉不回来他的。不过这样也好,做什么事情都该有这股子韧劲。店里我还招呼的过来。但小默就得劳妹妹多费心了。”
朱雀也不吝啬溢美之词:“小默是我见过习武天赋最好的人了。这短短半月,当有他人半年之功效。”
念老板也只是笑。朱雀知道,平日里念老板对小默诸事要求严格,但却是十分疼爱小默的,尤其据说从小默刚出生便只是这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念老板对小默的期望更是远超常人的。
念老板似乎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又一大批客人进了念北酒家。
“妹妹,这里还得你帮衬下,我去招呼客人了。”念老板说了句,便又去忙了。正好小默和小萱也赶了回来,就听念老板轻呼道:“快点,小萱、小默,帮忙咯。”
“是,娘。”俩孩子异口同声道。
这便是念北酒家每天最忙的时候了。
小默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小小的个子稳稳的托着一盘盘酒菜,穿梭在这些形形色色的大人间。虽说是见的多了,但最靠门边的那桌的客人还是引起了小默的注意。那是一老者,穿着蓑衣斗笠及其安静的坐在那里,小默总感觉那老者在盯着自己看,所以也多留意了几眼。
“娘,门口那桌的老人家点的什么。我去上菜。”小默来到念老板身侧问。
念老板抬头看了眼那老者,愣了一下,才说:“二两酒,三个素包子吧。”
小默“哦”了一身便去帐台打酒了,遇见董萱,“小萱,去后面端三个素包子来,送到门口那桌。”
小默几个健步来到帐台,“师父,二两酒。”
朱雀笑笑,回身打酒。
小默借着店里聊天声四起,轻轻问道:“师父,师父。您看,门口那桌的老人家,这晴空万里的却穿着蓑衣斗笠,好奇怪啊。”
朱雀打好酒放在了托盘上,这才注意到那老者,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紧皱了下眉头对小默说:“如果为师没猜错的话,这老者是漪云教教徒。”
小默哪里知道漪云教是什么样的教派,刚想再询问,朱雀就说:“尽量不要去招惹他们,酒菜送去就速速去别的桌忙吧。”
小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端着酒向那桌走去。待走到近前,小默才清晰的听见那老人说:“天有不测风云,谁知下一刻会不会大雨倾盆呢。我穿着斗笠也不奇怪啊。”小默心中一惊,这是在回答我刚刚问师父的话么?小默将酒放在桌上,想趁机偷瞄那老人家一眼,却正和老者的目光相对。
老者笑了笑,轻声说道:“难怪这酒家叫念北,原来是有北方之王。”
董萱这时也端着三个素包子走了过来,那老者也略转头看了眼董萱说,“原来是北方之王的命中人。”言罢,便去望那门外的天空了。老者自言自语道:“其实漪云教并不可怕,只不过我们能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吧。你们看,云彩的形状总是千奇百怪,它是要告诉我们什么呢?”
小默竟鬼使神差的也看了一眼天边的一团云,这团云中间极窄就仿佛由左右两团云连起来一样,左边巨大,纹路汹涌澎湃,右边却平滑的很。
老者问:“你是在看那一团云么?”
小默点了点头,“嗯。”
他们都没看对方。在董萱眼里,他们都是在自言自语,可是他们却又的的确确的在交流。
老者突然念道:
繁星缀天河,
璞玉沙中坐。
聚散终有数,
十年阴阳隔。
这时,天空骤然聚来几团乌云,顷刻后,雨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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