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穿白大褂的男青年出现在我面前,透过他的金丝眼镜,
我隐隐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影子,他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快想起来啊!我这脑
袋是怎么了?!快动啊!这死脑筋!
后脑一阵剧烈的疼痛伴随着眩晕的感觉袭来,我的视野里冒出无数星星,不
得已我只能闭上眼睛,半清醒之间,我听到那男人和女人在对话,却一个字都没
有进入脑海——正确地说,我只听到了含糊的说话声。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好很多了,窗外耀眼的阳光倾洒在我胸前,在开
着空调的室内给我阵阵暖意,我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里是医院的重症监
护病房,我的手臂上插着针头,这小东西深深地插入了我的身体,让我的手臂哪
怕挪动少许都会有难以忍受的痛苦。身边没有别的病人,偌大的病房,除了值班
的护士,只有我一个人躺着,那冷酷的机器正发出嗡嗡嗡的沉闷声响。
无数个问号涌进我的心中——我为什么会在病房里?雯雯姐和赵哥在哪里?
从窗外的光线来看,这时候已经是酷暑的七月,难道我在这病床上昏睡了三个多
月?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我发生车祸了?可我为什么在此之前没有半
点疼痛的感觉?而且没有任何一点明确的回忆?
又过了一天,我的精神状态已经好转过来,那男人口罩下的真面目也逐渐清
晰起来——他是我早已认识却又素未谋面的情敌,德师兄!虽然他至今没有跟我
说过一句话,但我不会忘记那一张脸,哪怕我现在只看到小半!
那天下午,常规查房时间,德师兄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劈头盖脑就问:
“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一个躺在病床上三个多月从未说过一句话的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有
一种特殊的震撼,他愣了一下,答非所问:“你可以说话了?”
我没有理会他的诧异,追问:“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乎意料地,我这句话仿佛瞬间吸走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叹了口气,颓然跌
坐在一旁的小座椅上,摘下眼镜,双手掩面,低声说:“说来话长。”
我听他语气不对,巨大的浓黑阴影掠过心头,强自镇定一下,说:“我躺在
这里,有很多时间听你说。”
他先给我注射了少许镇静药,然后才把这三个多月来的事情慢慢告诉我:就
在我和雯雯姐回家的路上,汽车开上高速公路之后,一辆巨型货柜车突然翻车,
不偏不倚正好压在我的车上,把车的前半部分压成铁饼,坐在后座的我在睡梦中
头部和四肢受到重击,失去了意识,雯雯姐拼命把我压在座位下面。救护车来到
之后,是德师兄亲自把我抬上担架送到医院,又是他自告奋勇调来重症监护病房
一直照顾我,直到今天,我已经昏迷了整整三个半月,脑部的淤血经过几次手术
已经清理干净,四肢的骨折也基本恢复,在精心治疗之下,我终于再次睁开了眼
睛。
我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我心情稍微平复之后,一阵冰冷的气息从心底
涌起,我突然不顾一切地从病床上坐起来,两手死死抓住德师兄的肩膀,大声问
:“雯雯姐在哪里?!她现在怎样了?赵哥又怎样了?!”
他没说一个字,这让我心里的恐慌更加无法控制。
过了一会,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臂,说:“你先止血吧。”
我快要疯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挣脱他的手,猛然瞥见他手心殷红的鲜
血,这才意识到我刚才剧烈的动作把针头从体内撕扯出来,一道寸许长的口子正
在不停冒血。一边用手按住伤口,一边厉声质问:“快说!他们到底怎样了?”
旁边的护士正要上前阻止,德师兄挥挥手让她退下,她便不再说话,退到一
旁静静地看着。
一阵死寂差点让我的心跳停止,病房里的三人沉默对视,没有任何话语也没
有任何动作,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充斥着每一个人的感官。
终于,德师兄侧斜的脸上露出无法遏止的痛苦,他的眼角无声地淌下一颗泪
珠:“他们……他们都……都不在了。雯雯她……托我跟你说……她很爱你……
请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找到妹妹……”
我的灵魂消失了,只剩下一副皮囊重重地摔倒在病床上,我看得见,听得到,
却没有任何反应——我死了吗?这就是濒死的体验吗?呵呵,那也好,我终于可
以实现自己的梦境,跟雯雯姐,还有我们可爱的孩子在一起了,好,好事一件。
我会祈祷这只是一场梦吗?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小倩没有离开,她还会每天在我
身边撒娇,雯雯姐也还像往常一样早起做早餐,跟我手拉手去上课,是吗?如果
这真是一场梦,拜托,让我醒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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