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怎能……”
“殿下。”贺然说,“从今往后,他只剩恨和伤痛了,他也不怕骂名。他可以,但殿下不能,殿下于乱世人而言,是明火,是仁君,无论如何,殿下不能下屠城令。”
“如果有骂名,让他背好了。”贺然含着泪,一字一顿道,“他最在乎的,从来就不是军功美名。”
一直沉默不语的楼玉终于出声,沙哑道:“殿下,我别无所求。比起现在的屠城令,我更想要的是殿下的一句话。”
阿兰道:“你说。”
“除了南朝那些该死的和做万门炮的何薛,还有一个京廊的城守杨秉,我不好动,他是我朝人。”楼玉说,“但,我要他偿命。”
阿兰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悲伤过后,就是清还了。
第93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
墨城已被烧城一片废墟, 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城中的街道已落满黑灰,清晨, 天飘起了小雨,阿兰呆呆的站在一片废墟前,身后给她撑伞的年轻士兵, 哭得泪比雨都要多。
楼玉摔二军清扫潮城时,楼四军血战朝突,秦老将军豁出半条命了来不要, 亲手捅穿了朝突,砍下他的脑袋,放在墨城北门, 祭典月霜和江宁,以及墨城百姓。
阿兰看着北门外密密麻麻,简陋的席子, 布匹卷着墨城百姓残缺的尸体, 一时间心中仿佛压着一座稷山,喘不了气,说不出话,连泪都流不出。
秦将军重伤, 楼四军先交由左麾副将雷星负责, 他简要的复述了与朝突交战的情形,又说了京廊那边的后续处理。
“我们在万门炮里塞了稻草,填实了, 本想把它们给敲了沉河,但暗门带来了殿下您的口谕,说要留着,我就没把这些糟践玩意儿给砸了。都在门口东面放着呢,殿下要看,属下就带您去看。”
阿兰沙哑着嗓子问:“这些人呢?”
“这些。”看到城外排排列列的尸体,雷星说,“京廊那头,杨傻缺……就那个杨秉,这两天吓的够呛,说是要让周边城池调些好木头来,把他们都好好安葬了,就在这北门外头的小山丘上找个风水好点的,还提议要立碑,殿下您看……”
“将功补过?”阿兰微微抽动了嘴角,“没用的。”
她说完,又问道:“前头我看是搁了三副棺木,除了江宁和月霜的……”
阿兰顿了好久,鼻子发麻,视线也模糊了,她吸了口气,继续道:“除了江宁和月霜,还有一个是谁?”
“是南朝派到墨城的城守。”
阿兰看着楼玉直挺挺矗在棺木前,眼睛一眨不眨,就这么站着,雨水湿了头发,水珠顺着发丝流淌,滴下来滴在棺材盖上,一滴又一滴。
却是雨,不是泪。
阿兰忧心忡忡看了好久,怕楼玉下一刻就会全线崩溃,然他依然镇定,仿佛想就这么看着,隔着棺木看着,一直看到天荒地老。
雷星也是无比担忧,踟蹰了好久,左右晃着,看上去想说些什么,却又很为难的样子。
阿兰问他:“怎么了?”
雷星小心翼翼说道:“殿下……宁远将军……缺了半条胳膊,我们没找到……”
阿兰心中猛然一痛,手按住心脏,刚刚忍回去的泪水无征兆的就滑落了。
她暗自镇定许久,才开口,声音飘忽道:“怎么?找不到吗?”
“地上都是残肢体,你一只手,他一只脚的,我们在附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
楼玉后背微微颤动着,显然是听到了雷星的话,他极缓慢的扭过头,看着雷星。
眼神死寂空洞,好一会儿才慢慢回来,盯着雷星,他似是想问什么,但可能说不出话来。
雷星也不敢让他说话,整个楼家军听闻墨城之殇后,都如五雷轰顶,一来是他们敬爱喜爱的宁远将军和楼家八妹——被他们奉为女神的前锋营副将万月霜,死于万门炮之下,死无全尸。
二来就是,北朝几乎人人皆知,楼玉心头至宝,放在心尖上爱着,求之不得却依然数十年如一喜欢的人,好好的,没上前线,在这个大家都以为最安全的墨城,没了。
至爱没了,楼玉也没活气了。
因而,他们怕极了楼玉会忽然一头撞死在棺木上随逝者一起去。
即便是粗神经的雷星,看到楼玉动了动嘴唇,没等他说话,也知道他要问什么。
雷星艰难道:“楼将军……楼将军节哀……这里好多都不是全尸,街上那些断手短脚,还有些血啊肉的,我们都找了,也翻了,其实……其实不仅宁远将军。”
雷星鼓足勇气,先上前去,双手做出要扶楼玉的准备,继而才说道:“万副将……也缺点东西。”
楼玉闭了闭眼,喉结微动,他竭力想说些什么,但张开嘴,却失了声。
他发不出声音,喉咙又紧又疼,生生磨着,让他痛苦不堪。
他太伤心了,伤心的说不出话来。
他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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