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露幽咽,长安的春夜,如此的蚀骨。这个时辰,长乐未央各处华灯初上,但照亮的紧紧是包裹灯火的一角。夜晚如斯黑暗,掌灯女史们的忙碌,仿佛毫无结果,一阵风吹过,点上的灯次第熄灭,女史们又用灯竿依序点着,忙忙碌碌,丝毫没有人注意到,在黄昏的步道上,有一个人正在两宫间穿梭而过。正如同,周夷的死就如一盏灭掉的灯,自会再被他人顶替点燃,并未让这律砌欲横的未央宫有些许改变。
不知是走的过快,还是夜深露重,葶苈的额发上已是潮湿如泉,汗水交杂濡湿的鬓发也贴在耳边,正一滴滴的往脖子上的流淌着。一张脸上毫无表情,因为他的脑里现在已经没有平日的诸多心思,唯有四个字——同归于尽。
“腰牌!”长乐宫的卫尉如此问着。
葶苈拿出腰间乐府的腰牌递给那卫尉。
“所为何事?”
“奉诏演乐。”说完葶苈一把拿回腰牌,就往长乐宫走去。
“你这人怎么回事。”卫尉在后面骂着,葶苈却没有听到。
广内殿是长乐宫的藏书之所,也由未央宫去往长信宫的毕经之路,此时已是灯火辉煌,但除了巡逻卫尉,并无太多杂乱的人。广内殿两边的殿门打开着,葶苈的匆匆步伐,在寂静的回廊间显得有些刺耳而明显。
路过打开的殿门,忽然一阵穿堂风刮过,一些帛卷便从殿内飞了出来,铺天盖地,合上那来势凶猛的夜风,一瞬间让人喘不过气来。
“来人。”只听殿内传出一阵女声。
葶苈看了看四周,并无他人,顿时觉得鄙夷莫名:“这些做主子的,便是离了下人便不能活吗?但又为何,视下人的性命如草芥呢。”又匆匆向前走去。
“来人。”只听那女声又传出。
可是四周任然未有人回应。葶苈又行了几步,只见从身前的殿门缓步走出一女子,而她正在追着那些随风飞舞的帛书。那女子体量纤纤,一袭淡雅的湖蓝色不着绣纹的裙装也一同被风带起,消瘦的脸上没有妆容,着一双素白布鞋,全身唯一的一件装饰就是头顶上的一只木钗。
那些随风飞舞的帛书残页在她的周围飞舞着,而那名女子也在飞舞如落英的帛书阵中旋转,番飞,抬手,踮足想要去抓住那些帛书。然后又俯下身去捡拾地上的帛书。
她的动作轻盈而小心,每一阵风吹过,她就需要起手追逐一阵,然后再拾起那些残页。仿若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
忽而一些残页,被风带到葶苈的脚边,葶苈继续走着,丝毫也没有停下脚步。
“请留步!”只听那女子好像终究留意到葶苈了一般,对他说到。葶苈此时才驻足望了望自己的脚边——已经聚集了一堆帛书的残页。
“能帮帮我吗,手里实在拿不下了。”
葶苈俯下身,这一俯身不要紧,袖囊间的修竹刀,尽然滑落了出来。
“叮当”一声,是金石敲砸地面的声音。在和空阔无人之处,分外明显。葶苈盯了盯那个女子,很明显的那个女子看到这利刃。只看那女子看了看那把刀,又看了看葶苈,眼中的震惊一瞬而过,转而恢复寻常。她拾起那柄利刃,递给葶苈,目光落在他的腰牌上,然后淡淡的说了句:“有些东西,该收得再小心一点。不过你放心,我没兴趣知道你的故事。”转而进殿了,葶苈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在一张烛光黯淡的案几上,整理着那些帛书,应该是在整理书籍。
“就是他!”突然听后面一阵卫尉的叫声,原来是门庭卫尉追过来了。一大群人一拥而上,拿住了葶苈,葶苈也没有挣扎。脸上一抹惨笑——是啊,这里连主子杀人都需要一个名目,何况自己只是个臣子。
“你们这是干嘛?”只看那个女子头也没抬的问。
“启禀太后,此人强闯宫门。”那带头的卫尉回答到,但是并未行礼,态度也些许的不屑。
原来,这女子就是赵太后,此幕之下,葶苈忽而明了。只是未曾想到曾经宠绝后宫,权倾天下的赵皇后,在做了太后之后,不仅衣着朴素,身边连个服侍在侧的人都没有。
“他是没有腰牌吗?”那女子问到。
“这…并不是,只是通常东宫这边宣召,会提前在门庭卫尉府备案,我们并没有此人的备案。”
“那不就对了,”只见那女子放下手中的帛书,用一块镇石压住,走出案几说,“是哀家的宣召。哀家奉帝太太后之命在这里背诵《孟子》以明孝道,纲常,颇有所感,所以思忖着在过几日太太后的饮宴上应该做一个什么舞以娱她老人家。所以才宣召了乐府的人。事出突然所以并未备案,而且我也想做的不着痕迹,好给她老人家一个惊喜。”
听到此处,王葶苈一阵错愕,这个女子,这个传闻中连亲妹都不相救的女子,为何会替一个毫不相识之人解围。
“太后娘娘,此人手中可是持有利刃。”
只见那赵太后一笑:“大人再看看清楚那是把什么刀。”
卫尉道:“修竹刀。”
“是的,哀家觉得背诵不如抄写印象深刻,但原文的竹简中有几处错误,便命他用修竹刀来帮我腕去。以免后代嫔妃错解了孝道纲常。不信大人你来看,这个老而无妻者曰鳏的鳏字,竟是错的。”
那些卫尉互相看了看,那带头的便说:“那么我等不打扰太后习孝了。”
“退下吧。”
那些卫尉答了一声“诺”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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