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出小小的菱角。
府里小姐众多,各个貌美如花,六小姐这相貌也是拔尖的。
只不过那身青白妆花缎褂子透着股乡土味,看得出是天青色洗白,袖口前襟还大大小小的缝着补丁,月白色的襦裙也泛着黄,这一身打扮,便是府里未入等的小丫鬟,也没见穿得这般寒酸。
外院管事好言相劝,她却也不回一句,只是怔怔地站着。
她瘦削的身子迎着风雪,笔直地站立在广亮大门前,未上台阶,任由雪打在脸上,冻得抖索。
良久,她才抬头仰望,记忆中的广亮大门还是这么壮观,那门梁上八座金蟾纹角替,又翻了新色,四枚雕以“吉祥富贵”的菱形门簪,又添了两枚。
这样的广亮大门,似乎昭示着傅府的富贵,更甚往昔。
可是,在记忆最深处,她和巧娘就跪在这个地方,哭着求父亲、求母亲,求他们救她。
他们却说,你是个野种,不配站在傅府的台阶上,别玷污了傅府门楣……
他们还说,得了天花,不如趁早死去,往左笔直走有条涧溪塘,你娘也是沉了那塘……
然而,如今她却很想说:“我活着回来了……”
正文 第二回 傅府富贵门 明争暗斗涌
远香堂里,姨娘和小姐们规规矩矩坐在堂屋,没一人吭声。但每人心底都掂量着一番计较,六小姐回府想从正门进,这样不懂规矩,太太也能忍?真是乱了套子。
陈丰家的扶着霍氏来时,众人皆缓了面色起身,敬言福礼。
霍氏坐在太师椅上,陈丰家的端了旧窑小茶杯,给霍氏斟杯热茶,她慢慢饮了口,看着支摘窗外的雪花,眉头不自然地皱了皱。
大小姐傅景沫见此光景,忧心走到霍氏面前,柔声道:“母亲,六妹妹还在门外,雪下得这么大,我们去把她接进来吧!”
她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感觉说不出的舒适。十七岁年纪,肌肤似雪,细如凝脂,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穿了件象牙色绣百蝶窄袖褙子,翠蓝色挑线裙子,一步一摇端的是副大家闺秀。
霍氏看了眼景沫,眉头皱得更深。
“不行,凭什么要母亲去接,她懂规矩吗?她只是一个庶女,她姨娘又做了那样的事,是不是我们府里的还不知道。我看她故意站在外面受冻,就是要母亲亲自去接她!”说话的这位小姐十一二岁,傅景汐,与景沫是亲姊妹。只见她脸蛋微圆,相貌甚甜,眉目英气,与景沫是截然不同的气度。不过嫡出的小姐,总是万般脾气。
霍氏睨了她一眼,嗔怪道:“怎么说话的?”
景汐暗暗地吐了吐舌头,扭头坐在雕漆椅上,看着平头案上的甜白花觚,兀自置气。
屋子里的人皆不言语,景汐是府里最小的女儿,十小姐,自小得到傅府老爷傅正礼喜欢,受宠非常。而庶出的小姐们规规矩矩坐在一旁,不敢乱语,嫡庶之分立现。
不过大家都认同景汐那番话,六小姐是个庶出的小姐,太太让她回府,还不肯进来,好大的架势呀!
霍氏不见动静,大家都不敢作声。一时屋子如胶凝脂,冷得人直打寒战,大伙儿都抱紧了手炉。
少顷,霍氏转脸问安姨娘:“安姨娘,依照你看,该怎么做?”
安姨娘静静地端坐一旁,突然听霍氏问话,脸上几许惊讶,但旋即垂脸敬道:“六小姐从小在外长大,吃了不少苦头,老爷肯让她回来认祖归宗,咱们该好好安置她。只是这孩子不懂事,到底是在外面养大,却是放纵了些。看来回了府,太太少不得多教导些规矩。”
安姨娘慢吞吞地说着,霍氏颔首笑道:“那这样吧,就由你代替我去接她,她姨娘与你认作姐妹,你去自然好些。”
安姨娘眉目一跃,面有难色,七小姐景璃突然道:“母亲。”她越众上前,走到霍氏面前,轻声道:“母亲,我姨娘与六姐姐的姨娘是好姐妹,可六姐姐的姨娘是害过我姨娘的啊,我怕姨娘看到六姐姐,会记起往事来……”
景璃声线压得很低,说完话,紧咬着唇,脸色也发白。
安姨娘拉过景璃,忙道:“太太让我去接,那我这就去准备。”
霍氏看了眼景璃,眸中噙着淡淡的笑意:“七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以前倒是还不觉得,你这孩子常不在我跟前走动,平时话也少,我却忽略你了。我记得你和六丫头是同年出生,该有十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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