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生于1882年,还是满清时代。我小时候看到的爷爷,脑袋后面留有一片较长的头发,那是他和许多同年代的人一样,在剪辫子后留下的“念想”。
幼年时的爷爷体弱多病,八岁才会说话,十岁才会走路。当时大家都认为这孩子是个瘫子或者哑巴,甚至是个傻子,可是长大后身体反而健康,思维敏捷,一生乐观快乐,很少生病。
爷爷毕生勤劳,待人忠厚,话语少,但很幽默。他每天四点多钟起床,洒扫庭除,使内外整洁,然后去集市当牙行(中介)。他干的牙行主要从事粮食交易,去时带自家的斗、笸箩,帮别人量粮食。每笔生意,自己可得一点粮食,大约一斤左右。这是早市,在黎明前进行,持续两个小时,天亮即散集,每次可带回五六斤或七八斤粮食,这在当时相当可观。
爷爷干完早市,回家吃早点,然后去拣粪。牛粪马粪驴粪都拣,拿回家中晒干做燃料烧炕,西北大部分地区都是这样。一个多小时后回家,开始干主业---造醋,大约干三四个小时,吃中饭。
饭后如天暖,爷爷会躺在躺椅上遮住眼睛晒太阳,好像大多数时间能睡着。醒来后,就有棋友找他下棋,通常玩一两个小时,有时和和气气,有时争得脸红脖子粗。再去醋房干两三个小时,吃晚饭,再去干活,直到很晚睡觉。
这就是爷爷一天的生活和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个亲朋好友街坊邻居人人称赞的勤劳憨厚之人,造就了一个小康之家。
我幼年时,最爱听爷爷讲故事,特别爱听他小时候的事。听爷爷说,到我太爷这一辈,家境已比较富裕,太爷送我爷爷——他的四儿子和二儿子到城里读私塾。二爷爷很爱读书,我爷爷开始两年也不错,后来不知怎的,一点不爱学习了。
然而他却经常跑到附近的木匠铺、铁匠铺、酒坊、醋坊及商店玩,看人家怎样操作,怎样经营,看得很认真。
由于不好好学习,经常受到老师责罚,有时被打得重了,就跑回乡里躲在家中。先生派大斋长(即班长)带几个大个子同学去乡里硬把他抬回来。
太爷看他实在不爱学习,在爷爷十三岁那年送他去县城一家大字号商店当学徒,学做生意。去了很久,老板什么都不教,也就是个佣人,洗衣、扫地、劈柴、买菜、帮伙做饭,什么都干。三年多了,做生意的本事一点没学到,倒是练出了做饭的好手艺,老板很满意,爷爷很生气。
有一天吃拌面,老板吃了三碗,叫爷爷再给他来碗面汤。这时面汤已倒进污水缸里,怎么办?说时迟,那时快,爷爷从污水缸里舀了一碗“面汤”端去递给老板,老板喝得津津有味,他在旁边忍不住想笑。
这是小时候爷爷讲给我的,他感叹说什么干净不干净,眼不见为净啊!这也算是对老板不教手艺的报复。
在此其间,爷爷认识了马路对面醋坊的张老板,爷爷对造醋的手艺很感兴趣,经常帮张老板干活,因而很受他青睐。十六岁那年,爷爷到这家醋坊当学徒,三年过后,聪明好学的他已掌握了全部造醋工艺。
恰在这时,张老板家中出了变故,他要将醋坊和院子全部低价变卖,爷爷得到这个信息,连夜回王家大庄告诉太爷。太爷拿出全部储蓄,买下了这家醋坊和院子,将醋坊交给爷爷打理,多余的房子,继续出租给住户。
后来太爷给爷爷娶了一门媳妇,也就是我奶奶。奶奶是一个农家姑娘,又聪明又能干,夫妻二人兢兢业业、吃苦耐劳,把醋坊经营得井井有条。加之买卖兴隆,收入可观,日子越来越红火了。
爷爷给醋坊起了个字号,叫“自立存”。由于我家的醋酸而且香(有绝活,酿料中加炒熟的小米),不久,王家醋坊在静宁县城就小有名气了。
爷爷还给我讲过其他许多故事,至今仍记得一些,这些故事我曾讲给我的子女和孙子听,都很感兴趣,现回忆三则:
近视眼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康人家,男主人40多岁,是个近视眼。某一天他从外面回来,进了上房,摘下眼镜,想挂在墙上。他看到墙上有一个钉子,就把眼镜往上一挂,“啪”!眼镜掉到地上摔碎了,原来不是钉子,是一只苍蝇,飞走了。
近视眼气坏了,嚷嚷着一定要打死这只可恶的苍蝇,他在屋子里找呀找呀,终于找到了。他蹑手蹑脚走过去,伸着巴掌打苍蝇,“啪”重重地打下去,哎哟!他惨叫一声,原来不是苍蝇,这才是钉子,手心破了,鲜血直流。
近视眼气急败坏坐在椅子上直喘气,忽然看见桌子上有一滩红红的粘粘的东西,他以为是蜂蜜,随即用手指抹了一些放到嘴里,“呸呸呸!”怎么会是鸡粪味,嗨!一定是家里那只讨厌的大红公鸡跑进屋里在桌上拉的稀屎,太可恶了!一定要教训教训它。
他拿了根棒子,满院子找大红公鸡,终于在厨房外的台子上找到了。“大红公鸡”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说时迟那时快,他抡起棒子打过去。“啪”“哗”,原来不是大红公鸡,是一个大红陶瓷罐被他打碎,罐里的蜂蜜流了一地。
粗鲁人的故事
老谢原来是我们家的一个邻居,陕西人,在静宁县城做生意,他人倒是个好人,但办事莽撞,说话粗鲁。
过年了,老谢家和别人家一样,房里正面墙上挂着祖宗神案,上有列祖列宗的姓名和画像,桌上摆着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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