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妄想症
哥哥家在山上,东南西北都是山,后院老牛山羊慢慢嚼着草,有只母鸡正在伸头看我……,甚是宁静。厅房墙面上贴着俩妹妹的奖状,一名,一名。这让我想起点什么,曾经文科第一……我吗?
嫂子端上野蘑菇腊肉、青绿的蔬菜、米饭黄馍。入口后清爽异常,也许几年来我吃的垃圾食品油腻滑肠,因而越觉好吃甘甜。
嫂子见我吃的香,咧嘴笑着说,就喜欢弟弟这个吃货。
晚上要睡了,嫂子烧好热水,为我洗脚净身,洗漱完毕后露出我苍白的脸蛋。
嫂子招呼我进他们屋同宿,我不好意思问,哥哥睡哪儿呀?嫂子推我说,你哥和我睡你妹妹屋里,她们住校的。我说,闻惯臭气了,山里的清新一时醉不醒。嫂子说,哪咋办呢?哥哥说,听小弟瞎吹。
我卷被褥去了牛圈,早瞄上牛屎这地界,急往深肺里吸了几口牛味,身上一阵舒坦。走近老牛摸摸它的牛尾,拍拍它撅起的屁股,老牛腼腆地回头望我;和它混熟搞好关系后,便香甜地睡熟了。
早晨起来我为哥哥照料老牛和圈里的几只羊,喂草割草,清理它们拉出的屎巴巴,然后再带它们上山逛去;后来耕田犁地,为它们接生宝宝都是我帮着哥哥干的。嫂子说,小弟还有这手艺。
时间就这么在绿色阳光里飞速地过去了。可是山里怎么也找不到空水瓶,我手痒难忍啊,不停上山砍柴拾草,一天几趟来回。嫂子说,弟呀,咱家可用不上这多,你看后院摆哪儿呀。
镇中学放暑假了,哥哥兴高采烈把俩妹妹从镇上接回来。她们俩,除低头写字看书,整天就是闹哄哄笑嘻嘻,你捶我两下我挠你三下,打入牛圈都是习以为常;要么叫上我随她们漫山遍野疯跑去,指点我花草名目的药性,什么鸟在叫,什么虫在鸣。我在她们短时间培训下像是新长了耳朵眼睛一样,倏尔间可以清楚分辨出山中层次分明的语言和色彩。
有一次,她们带我翻山越岭来到一座名山,山上溪谷险道上,人流不知疲倦地在山风星辰里蜿蜒熙攘,险峻的山峰一步一步就在上头,花岗岩镌刻着风吹过之后的刀痕,晨曦中朦朦胧胧的金光在波涛翻滚的云海里蔓延浸润,一时间观日的人们兴奋雀跃高呼……,忽然,我看见金光普照的山崖树杈里,有一金光银闪的水瓶——不是幻觉,的确是水瓶,可以轻而易举攀下去拾到的水瓶——我心爱的水瓶,正欲劈腿时,却被俩妹妹拦阻了。
整个假期,俩妹妹在家里插花酿蜜,香风四溢。我这颗被垃圾熏臭的心渐渐融化其中,记忆像似出现了恢复的迹象。
暑期最后几天,俩妹妹准备着镇上上学了,拉我手摇啊摇,说,我们想你咋办?可哥哥嫂子他们俩呢,却整天蹲在被窝里不出来发愁呢。愁啥?愁钱!钱这个狗东西令哥哥嫂子愁眉不展寝食难安;俩妹妹一旦同时考入大学,学费不是小数目,把牛卖了也是不够啊。——我回牛圈躺下,望着牛屁股为哥嫂他们发愁而发愁。这时,老牛噗噜噜拉了一大堆屎,忽而唤醒了我的记忆,想起来了!赶快跑哥哥嫂子床前告诉他们——去那银行,去那保险箱,有多少金条,有多少钻石……,哥嫂睁大眼睛在被窝里招手轰我走——快回牛圈睡去,明早还要镇上送妹妹上学。
真的,我爸我妈留我名下之后走的,还有我摔入金矿井的矿山。
钱,俩妹妹不用愁,哥嫂的外孙孙都不用愁了。
但是,我的手却因长期拾水瓶落下了毛病,就是痒痒,想拾水瓶啊,我亲爱的水瓶啊。整日搓手不眠,得了重度水瓶妄想症。一日,我忍不住偷跑到那天发现金光银闪水瓶的那座山上;还没到地方就抑制不住想拾到山崖树杈上的那只水瓶。
我望着山崖下的树杈,就在那里,就在树杈上,心快痒痒死了,快爆了,就在咫尺,山崖树杈之间,唾手可得。
我把绳子左绕右绕急急绕缠胸肌上,哇!山上游人走路的一片哗然,快看哪,攀岩哪!
我下到山崖树杈水瓶处,正欲伸手勾水瓶时——你猜怎么?树杈上趴着一个胖乎乎的哥儿。
我问,你趴在哪儿干嘛?哥儿哼哼唧唧说——疼——疼——救我——疯掉下的……,未见说完已觉快死的。
我五花把他绑了,随我上到山上,放入平地,正欲人工吸气……,一小脚老太颠颠跑过来收拢银头问,谁先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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