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进汪靖贤嘴巴里,哀嚎声变成呜咽,最后渐渐低了下去。
方长弈站着看了会儿,又坐在太师椅上看了会儿,觉得无聊,走走逛逛离开了。
*
皇上从清和山赏完景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天边泛起火烧似的云霞,整座皇城被红彤的暮色笼罩。浩浩荡荡的部队向宫内缓慢行进,还未行至北越门,便有人急急来禀报,下午宫里出大事儿了。
皇上听完,自然是大为震怒,听说佑王被禁卫控制在子修阁,当即便下令前去。
传言中的方长弈是被“扣押”在阁内,只等圣上回来定夺,现实中的方长弈是在子修阁寝榻上闲闲躺着,喝茶,翻书。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声。
方长弈又喝了口茶,不疾不徐放下书,才慢慢起身。
大门恰好被推开,泛黄的暮光从房门外流淌进来,一群宫人簇拥着皇上鱼贯而入。皇上今日因外出的缘故,只穿着一身轻便利落的衣裳,却仍然不失贵气。皇上和佑王并非一母所出,相貌并不十分肖似。方长择的眸子沉静如水,内里却往往流露几分多情。方长弈是眉目含情桃花眼,眼底却透着疏离冷淡,似乎只有与沈宁欢一起时,那层看不见的冰才会消融。
方长弈挥手打招呼,微笑道:“皇兄。”
皇上遣散了一众侍奉的人,整个子修阁瞬间变得空荡荡。他淡淡看了方长弈一眼,内心却不动声色盘算起来,明年开春,这个弟弟也十九了,可王府里没个持家的不说,连个侍妾都没有,要不是看他认定那位沈姑娘,还以为他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高兴了?”皇上收回了神思,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
“高兴,解气。”方长弈笑吟吟的,浑然不知兄长此时的心思,挑眉道,“皇兄不也是如此?装什么。”
“我没有你那么自在。”皇上疲惫地叹气,“汪靖贤的爪牙遍布朝野,想要斩草除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何况——”
方长弈见他目光幽幽盯着自己,会意地点了点头。
目前头一件大事是先“处置”佑王。
“请皇兄从轻发落。”方长弈半开玩笑道。
皇上垂眼扫过桌上的茶盏,袖子一挥,茶杯“啪”的摔落在地。破碎声惊得宫墙上的翠鸟纷纷飞走,料想两兄弟激烈争执的传言马上又会传遍整个朝野。
“还能怎么办。”清清淡淡的声音娓娓道来,“皇上大怒,贬其爵位,其后却查出汪靖贤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意图谋逆等惊天罪行,方长弈平乱有功,复爵位,加封亲王,赏万金,食邑万户,你意下如何?”
“嗯,臣弟认为可以的。”方长弈随手剥了个蜜桔,递给他一半,想了想,又认真道,“不过老是赏金子没什么意思,也用不完,皇兄把琅玉湖那座小岛送给臣弟吧。”
“随你。”皇上不理睬,眼睛都不抬一下,“那座岛矿料倒不少。”
被皇兄一语中的,方长弈左思右想找了个牵强理由搪塞:“哎,毕竟沈家没了青竹园,我当然过意不去。”
皇上暗自笑了笑,他的字典里还会有“过意不去”四个字?当真是稀奇。
分明就是为了讨好沈家姑娘吧。
沈宁欢……他目光沉沉,陷入一阵思绪中。方长弈看似轻狂不羁,实际上却思虑周全,行事极有掂量。可上次,他却执意找自己消了沈家的生意,原本已顺藤摸瓜追查到东令阁的行踪,也只能半途而废,只为沈家不受牵连。这次,又兵行险着除掉汪靖贤,好在出其不意,也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终究是为了沈宁欢,乱了方寸。
“说实话,你这次太着急了。后续若处理不得当,很容易打草惊蛇。”皇上平静道。
简简单单一句话,方长弈自然明白其中深意。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苍凉又柔和的余晖自窗台洒落进来。阁内没有燃灯,只有夕阳的一点余温,难免昏暗。方长弈站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像在泛黄的、尘埃落定的回忆中。
“多谢皇兄提醒。”他露出淡然的笑意,声音蓦然变得很遥远,“但……有些事我不愿再经历,你说我冲动也好,思虑不周也好,无所谓,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
看着她,他才能安心。
皇上微怔,笑叹道:“也是难得。”
他隐约意识到方长弈有些改变,却不知因何如此。
“那臣弟便先告退了。”那人认真不过片刻,马上又恢复随意不拘的模样。
“等一下。”皇上忽地喊住他,眼含深意。
方长弈迟疑了片刻,皱眉警惕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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