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挑事(1)
余家酒楼坐落在东县的繁华地段,外面的伙计见人下菜,里面的布置也是三六九等。等闲食客散在一楼大堂,贵客常坐二楼雅厢,到了三楼四楼皆为下榻的客房。一般人瞧了这架势,兜里没钱也不敢进来讪脸,跟掌柜的开不起这要住店的金口。
“几位爷往二楼雅厢去?”
招呼客人的小伙计很会察言观色,看到打头阵的龙四郎打扮得一副阔佬模样,身后还跟着俩贵气逼人的有钱公子,暗道结伴上门的三位都是体面人物。这就甩起毛巾往肩上一搭,摆着笑脸迎了上去。
龙四郎扫了一眼生意红火的大厅,偏要跟他对着干,抬起玉润秀致的下巴咄咄逼人道,“怎么着,坐你们这大堂里点的菜,跟送进雅厢里的还有不同了?”
小伙计难得遇上这种不通常理的客人,脸上明显僵了一下,却是及时抑住了捱在喉咙里的讶声,笑得颇有些不从容,“瞧爷说的,那不能啊,我的意思是雅厢的环境好点,这不是怕您几位待在大堂里商量事情受吵吗?”
“有心了。”龙四郎的脸色稍有和缓,落到小伙计的眼里无异于是松出了一口气。他刚要把人往楼上领,却见“土财主”带着身后的二位公子在旁边的空桌子上落了座,随后轻飘飘摆了摆手,对他来了一句“那倒也不必特地上楼。”
小伙计黑着脸去给他们拿菜单了,直到龙四郎在桌上点上了价格可观的大菜,这才恢复了刚进门的和气模样,伶伶俐俐地上后堂传菜去了。
“四哥,妙啊。”阿顾佩服四哥折腾人的好手段,冲龙四郎拱了拱胳膊,她人到了外面,简直浑身上下蹿起了一股机灵劲。
“狗跟王八蛋,两打两不误。”龙四郎拢起修长的五指,捏起桌上的小瓷杯微微抿了一口,那双凤眼却还是微眯着的,像极了一条闭目养神的白狐狸。
而龙五郎闷坐在一边默默充当背景布,在他四哥六妹互相揶揄的间隙里,已经趁手给自己续上了第二杯热茶。
酒楼大堂有个瘦伶伶的小姑娘,站在门边的角落里唱清曲儿。坐在长凳上拉二胡的那位落魄男人许是她亲爹,父女二人俱是个贫寒交迫的惨样子。
而那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着还要更惹人怜一些,鼻尖冻得痛红,唱得却是卖力。她身上穿着一件洗褪色的旧布衫子,门口小风一吹,下面空荡荡的两只裤管绕着麻杆似的腿脖子打颤,一看身上就没剩几两肉,整个儿瘦出了近乎骇人的苦相。
阿顾坐在凳子上,耳边听到邻桌两位食客议论。只道这对可怜父女在前人没去的时候,还是个败得起家的大户。那时节里当得了游手好闲的祖宗爷,如今走出家门只得管人家叫祖宗了。
她又听那食客说道,这落魄男人家里有三个女儿,大的叫余池看上了,招进家里当了不入眼的姨娘;小的这位在姐夫开的酒楼里面咳风唱清曲儿;刚生下来的那个小妹境况还要更凄惶,躺在亲娘怀里还没奶上几口,就被狠心老子直接包在破夹袄里转手送了人。
“来来去去还不是个苦,活造孽哟。”
邻桌食客叹息一声不再言语,兀自端起热汤碗填肚子去了。而阿顾听着听着,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凄清光景来,不由得捏着瓷杯发出了一声轻叹。
“小、小六,你怎、怎么叹气了?”龙五郎拽了拽阿顾的袖子,不明就里地在她面前伸手晃了晃。
“五弟,你呀,这儿缺根筋。”龙四郎眼角往门口的苦命父女一睃,冲他指了指脑子。
龙五郎嘴里“哦”了一声,跟在后面叹了一口气,“那、那是挺可怜的啊。”
龙四郎从桌上拎起一根筷子,往小瓷杯上叮咚一敲,有感而发道,“这余池也是够黑心的,前面强了人家姐姐做小妾,后面又逼了妹妹替他帮衬生意,当真是身上没什么人味儿。”
阿顾喝干了杯子里的热茶,润了润嗓子,轻描淡写道,“余池这人,向来如此。”
龙四郎听了这话,对里面的“向来”二字生了兴趣,可未及他研究通透,伙计已经端了两碟凉菜上了桌。
头一道菜是酱鹿肉,明明是大荤的物事,闻起来气味居然很是清甜。龙四郎抄起筷子往肉里戳了两下,点了点头道,“市面上的鹿肉多有草腥味,需得用刚出母胎的鹿崽来做才叫鲜美。瞧瞧这用料金贵的,余王八蛋这几年怕是捞的油水不少。”
“鹿、鹿……”龙五郎听罢张口结舌,挣了半天没能把肚子里的话给说出来。阿顾接在他后面,替她五哥把话给补充齐了,“鹿场在东县只有一家,还是给皇家特供的大商户,轻易不与外人有生意来往。余池只这一道菜,就需要用到刚出母胎的鹿崽,果真是下了不少血本在里面。”
龙四郎筷子尖一转,挑起另一碟鸡嘴笋给他二人看,“这道菜倒是寻常,只是做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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