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掌柜的见康轴来路不明,此时又非逢集,庄里负责巡视治安的好手壮丁都不在此地。如果来人有甚么歹意,外头几个来收货的管事账房都是不济事的。便吩咐伙计从后门出去到庄里寻当值的教头,派几个好手过来镇着。若无事时,权当请几位好汉吃顿酒,将来他们巡视市面也能多些关照;若有事时,正好可以把歹人拿下,不至坠了陆家堡的威风,保正知道了也会夸自家会办事。这掌柜的安排可以说相当老成持重,只是伙计跑出去之后事情就偏离了他的剧本。
集市离着陆家堡本庄只有不到一里地远近,店伙计转眼就来到了庄门前,正要找人打听今日当值的是哪位教头,冷不妨肩膀被人从后边一拍,待回头看清何人,店伙计马上恭恭敬敬地唱了个肥诺:“小官人好!小的昏头瞎脑,竟没看到小官人在后边,实在该打。”被店伙计唤作“小官人”的正是此间陆保正的独子,陆鲤。话说这陆保正虽然身强体壮,可自从二十二岁上得了此子后便再没添得子息。后来又陆续纳了两房妾,还是一无所出。待陆鲤长到十岁时,陆保正添丁的心思也淡了,只是加倍重视这个儿子。屋里头的一妻两妾更是对这棵独苗百般宠溺,真正是捧在手里怕融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想而知这陆小官人从小便是混世魔王一般的存在,哪个又敢来管束他?说到读书,好歹算是脱了蒙,认得字而已。稍大点便对叽叽歪歪的知乎者也不耐烦,家里连请了几个先生都被他捉弄得辞馆不教。家里没法子只能随他去,反正家中产业横竖要归他继承,也不指望他去读书考状元。既然认了字,再把算数学上,学着经营操持家里的田地店铺也是好的。可他对这些一概没有兴趣,偏偏喜欢舞枪弄棒,整日里跟着庄里聘请的教头、护院、江湖好手厮混,把他老子气得不轻。
陆鲤对拳脚枪棒之类的好像确实有点天赋,什么招式看过一两遍都能模仿得像模像样——当然都是花架子,别人都是捡些耍着好看的教给他,哄他高兴而已。哪个不开眼的真要教他扎马步、举石锁打熬筋骨?万一有个损伤什么的可担待不起!不过也有好的一面。他平日跟这些人打听江湖故事,人家当然不会把绿林上龌龊腌臜的一面说出来,怕会被少东家给看轻了。只好拿些“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快意恩仇”的鬼话糊弄他,倒是让这陆鲤养成了个急公好义、行事磊落的性子。虽然顽劣,到底没有欺男霸女,仗势凌人的恶行。
这陆鲤去年刚刚束发,今年已经快十七了,正是处于人生最中二的阶段。他认为自己无论是技术上,还是理论上都具备了成为一名“英雄好汉”的条件,所差的不过是一个让自己发挥的机会。于是他就盼着要出点什么事才好,像什么辽人骑兵来“打草谷”啊、强盗来围庄“借粮”啊、流窜数州血案累累的悍匪啊……都来上些,自己就可以借此打响名堂了。估计他老子知道他整天都在动这些坑爹念头,是埋了他的心都有了。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在这风雨飘摇、处处透着末世氛围的宣和三年,这个地方却出奇的平静,甚至称得上海清河晏。陆小官人觉得自己都快被这平淡的日常给逼疯了,他期待着一切的异常。所以看到店伙计匆匆忙忙地跑来不知所为何事,他马上抱着有枣没枣敲三竿的心态上前询问。
“你不是陆成那酒肆的店伙么?不在店里帮衬,到庄里来作甚?”原来酒肆掌柜叫陆成。
“回小官人的话,今日店里来了个尴尬人。掌柜的怕有不妥当处,着小的过来寻当值的教头差几位好汉到店里照看一二。”
陆鲤一听,眼睛都亮了。忙问到:“你且说说怎的个尴尬法!”店伙计便把康轴的行状描述了一番,还把掌柜的分析也一并说了出来。原来这陆成怕当值的教头不重视,只当自己大惊小怪,便把自家对康轴可疑之处的分析也告诉了店伙,一来供当值教头判断,二来也有卖弄邀功之意。
陆鲤大喜,我的买卖来了!便对店伙计吩咐道:“依我看此人定是强盗派来的细作,特来觑我庄中虚实。若吃他打探清楚了,说不得便有大队强盗来围庄!你切不可声张,若是大张旗鼓地遣人到店里,反而打草惊蛇,倒叫他逃了!”看着店伙被自己几句话调动得情绪也紧张起来,陆鲤心中暗暗得意,又抬头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嘱咐道:“你只在此间找个僻静角落猫着,看到任何人都不要提及此事。我且去做些准备,你等我回来!”店伙连连点头、小声地应诺,仿佛周边真的布满了强盗的耳目。
陆鲤要去做些什么准备呢?答曰:打扮。中二值爆表的他当然不能随便穿身衣服就去开始自己的“首秀”,必须要好好地捯饬一番!可穿什么倒叫他犯了难,太随便不行,可太隆重又显不出自己风轻云淡,举重若轻的高手风范,毕竟对方只是一个毛贼而已。
等陆鲤在纠结中终于选定了自己的“首秀战衣”,打扮停当再回到店伙跟前时,店伙眼睛都看直了,又发现陆鲤只有一个人,以为小官人方才是去安排人手的他疑惑道:“小官人就一个人去?不曾安排些好汉跟着?”陆鲤哈哈一笑:“有我在,还要甚好汉?今日便让你知道谁是陆家堡头一位好汉。走也!”说罢兴高采烈地几乎是连跑带跳的状态往酒肆赶去,店伙只好在后面跟上。
待来到酒肆门口,早已按捺不住满怀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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