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邦财虽对许怀家心里有气,但在他面前,他不表露一丝心迹。如果俞家大姑娘没死,他俞邦财可能还会像以前一样,全心全意为许家卖命。八年前的春上,俞大姑娘突然暴病而死。俞邦财大哭一场,伤心不已。
这之后,许怀家没有了顾忌,对他吆五喝六,真拿他当奴才看了。
这之后,俞邦财也开始变了。他把自己隐藏起来,从不公开跟许怀家作对,但暗地里,他学那些富人的做人做事,渐渐地,他变得阴险狡诈起来。
何满庭早年养了一群打手,都在码头混饭吃,俞邦财就跟他们混在一起。他不惜钱财,给他们小恩小惠,几年下来,他无形中就成了他们的头。他还瞒着许怀家暗地里做生意,钱财也越积越多。
去年,许怀家邀他在平沙洲投资另建纱厂,并许诺给他三分之一股份。俞邦财打定许怀家没安好心,他表面上答应,也只给了他少许的钱。但他也留了一手,年前他替许怀家出门讨债,对方是无赖,他更无赖,要回了全部账款,他没给许怀家,那可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钱。
他在许家暗中安插了线人,他打听到,许怀家在上海的堂哥许怀政年前就让许怀家将工厂搬迁到上海租界,许怀家虽不敢断然拒绝,暗地里却做起了小动作,在平沙洲兴建工厂完全是他掩人耳目之举。直到现在,工厂还没完工,许怀家还不停跟他要钱,他只好推说自己没钱。事实上,平沙洲建厂花费的都是他的钱,许怀政未出一分一厘。
如今,日本人来了,许怀家继续跟一日本商人打得火热,还巴结上了何家,要娶何家三小姐为儿媳妇。何家三小姐逃婚出走,他派人过来找俞春红,偏偏女儿也出走了,他真以为女儿跟何家小姐一块走了,他有口难辩。
现在,女儿虽回来了,但她已然掺入到何许两家当中,他不能不细细考量下一步该如何应对。有一点让俞邦财很得意,上海来的那小子现在在他手中。
他虽觉得女儿做事荒唐,却又无奈,只好派人继续盯紧廖承东,并吩咐他们不仅不要伤害他还要保护他。
俞邦财对手下在处理平沙洲突发事件时采取的得当措施感到满意,但他还不打算立即去见那个上海男孩,他将他悄悄关在一处旁人难以发现的地方。
他觉得眼下每走一步都得小心,只能步步为营,一步闪失就可能葬送他经营多年的成果。他又觉得,在义江城如今他也算是有实力的人,他后面的弟兄一大帮子,跟许怀家翻脸是迟早的事,他准备单干很久了,现在看来,时机成熟了。
俞邦财想好了,他现在要做的是,跟何家搞好关系。
想到这里,俞邦财再一次亲切地喊了一声女儿的名字,说:“不是爸爸心狠,你也太不听话了。”
俞春红说:“我长大了,自己事自己做主。”
俞邦财说:“一个女孩子家,不守规矩,满脑子都想着外头,能有什么好?”
俞春红说:“我明白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你走的是什么路?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做了什么,让你爸老脸搁哪?”俞邦财气呼呼地说。
俞春红争辩说:“我不兴那一套,再说我们都是为了抗日。”
听到女儿这样说,俞邦财慌了,他急忙呵斥道:“不要胡说,不想活了,日本人是你能惹的。”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担忧起来,女儿这样子估计是不能再出门了,遂缓和声调说:“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我不为难你,不然,一直关着。”
俞春红说:“我是你亲女儿,又不是你捡来的,你就不替女儿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吃饱喝足,给我找事?我告诉你,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再胡说八道,胡作非为,我可以想办法让你跟那个小白脸在一起。”俞邦财违心地说。
“你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动刀动枪逼迫人家。”
“你就是这样看你老子的?”俞邦财觉得女儿太过分,骂道:“养你这么大,成白眼狼了。”
俞春红说:“除了给我吃穿,你那点关心过我?”
“我供你读书,你书都念到脚背上去了,没大没小的,那谈什么国家大事。”
“爸爸,要让我说心里话吗?”
“你说。”
“我想走出去。”
“出去干什么?”
“有许多事需要我们去做,那天上海来的红十字会的人你没看到吗?他们就是一群热血青年,我也要像他们一样,出去打鬼子。”
“你再胡咧咧!来人!”俞邦财吓得不敢再跟女儿理论,立即让人再次将她关起来。
女儿走后,俞邦财就想,自己该去会会那个上海来的小子了。
这时,就有人过来,说何府大老爷让他去一趟,还说何老爷要他带上俞春红。
俞邦财亲自放女儿出来,求她说:“何会长要亲自见你,你可不敢在胡言乱语了。他是什么人你可晓得,是商会会长,日本人是他靠山,你再胡说我们父女两个可没好果子吃。你都听到了?”
俞春红说:“你怕他,我不怕他。”
“好女儿,我求你了。”
“好,我不说。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要跟上海来的小子在一起,我要风风光光结婚,我要给许百良看看,谁才是最好的。”
“你不是说人家没答应你吗?”
“你会有办法的。你不答应,我就死在你面前,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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