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直再回到溪前村时,前往苍峡打听消息的陈风笑也回来了。众人因问探到那伙盗贼是何等人物未,陈风笑道:“探到了,探到了,原来都是熟人!”
众人讶异道:“熟人?怎么是熟人?”
原来盗贼这东西,要击破其组织容易,但要彻底消灭其成员则难,特别是在国家的整体经济出了问题、贫困地区民不聊生之际,这盗贼因为会有源源不断的新加入,就更是绞之不尽、杀之不绝,要想从根子上解决这个问题,最终还是得落到整个国家的经济上——但这就不是李彦直此刻能管的事了。
当初徐阶整治矿盗,其实也没治本,只是治标,擒其脑,逐其手足,换了一批比较听话的人来代替越来越不听话的银帮。银帮的脑都已下狱,只等秋决,而从犯则流散到边乡穷壤,几个月后又聚集起来,和苍峡一带的地方势力结合,便成了盘踞在两府边境上的一伙悍匪!
陈风笑道:“我假装去古田探亲,路过苍峡,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搜去了。他们见我没反抗,又操本地口音,也就没怎么为难我,还给了我一点干粮打我上路。我就借着这个话头和他们攀谈,一聊之下,才知道里头有好几个溪后的老乡!全部都是余三田以前的爪牙,因在乡里呆不住了,才跑到那里去。”
李彦直问:“带头的却是什么人?”
“带头的有两拨。”陈风笑道:“一伙是过江龙,脑是以前永安王广毅的儿子王二彪,凡是在矿盗一事上被赶离本乡的那些人,都依附了他。一伙是地头蛇,是上代苍峡巡检的孙子,叫王班,他和现任的巡检苏永坚有仇,就联合了王二彪,将那巡检赶走,自己做了巡检,让王二彪做了副巡检。实际上是占山为王,坐地收钱!不知道的客商到了那里交了钱,还以为是循例呢。只是他们实在盘剥得太厉害了!又不服府里、县里管,所以过往的商旅行人无不叫苦连天。”
李介道:“原来如此。”
李彦直奇道:“那么原来那个巡检苏永坚呢?他怎么不到县衙告状?”
“秀才公你这就不懂了!”陈风笑道:“姓苏的做得这巡检,他就是守土有责,如今却被人给赶走了,连地方也给人霸占了,他若是去了县衙,知县就先要拿他问罪!所以他是不敢去的。县衙那边,只要这王班不要惹出太大的事来,知县大人恐怕也不大愿意管。若是那王班懂得些人情世故,提前给县衙各房各老爷送上孝敬,说不定知县会同意他接替苏永坚——所以苏永坚被赶走以后就只好到处流浪,不敢冒头了。”
李彦直听得摇头,心想:“这吏治腐烂成这样,如何得了!”
李介又道:“不过不对啊,可我在苍峡已经交了钱,怎么没走出多远,又遇上强盗?”
陈风笑道:“我听说他们在苍峡收了钱,是三七分账,王二彪三,王班七,王二彪嫌钱少养不活手下的兄弟,就常常在关前关后的埋伏打劫。王班虽然知道,却也管不住他。”
李彦直道:“看来这两人也不齐心,其中或有可取之道!”
“别什么可取之道了!”李介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打造兵器,募集人手,反正咱们有官府公文在手,咱们就是兵,他们就是贼!只要我们把机兵训练好了,力量强过了他们,就兵把苍峡给平了!”
这话说得甚是豪气,李刚、吴牛等都应和道:“没错!”
李彦直也点头道:“二哥说的甚是!”当下就分派任务,李刚负责监造兵器,李彦直负责筹集钱粮,李大树负责招募人手,李介在海上有过经历,颇有组织力,便由他训练人手。
这段日子里李家常与延平府各处商贸势力有来往,是各处铁矿的买家,这时拿了公文一号召,便有不少人捐钱捐粮,建阳的书商、武夷的茶商等听到消息,也纷纷解囊相助——他们倒也不全是热心公益,只因都曾被苍峡这伙强盗盘剥过,心想与其送钱给强盗,不如捐赠给机兵,那样还能博个好名声呢。所以不一月间便募集到不少钱粮,折合成白银二百余两,又有杂粮一百余担。
李大树那边振臂一呼,更是应云集,李彦直的钱粮还没到位,已有数百人聚集起来,听候差遣,李介稍加组织,便在尤溪边上立了一营,树了面大旗,叫北尤溪机兵团。李介清点人数,分作三班,每班二百余人,与他们约好隔一日便来参加一次训练,每月月底补误工误农钱一人六钱五分。山民们见有钱拿,都甚积极。
这么训练了将近半个月,李彦直入营巡视,只见各处队伍松松垮垮,各人所持兵器更是千奇百怪:有的拿长刀,有的拿腰刀,有的拿镋钯,有的拿红缨枪,有的拿大木棒——完全是械斗时的模样,只是勉强列了队形而已。原来这好兵器要打造出来也不是三天两头就能成的,李刚见人都来了,就先十里八乡地去搜集武器,或干脆请应募自带,所以才会有这般景象。
李彦直看得苦笑,对李介道:“这样子不行!我虽然不懂军事,可也觉得这种队伍打不了仗!”
“你不懂啦!”李介道:“苍峡那边,也差不多是这样!到时候上前砰砰砰打上一场,就看谁人多,看谁狠!人多人狠的就赢了!”
李彦直问:“那万一对方比我们更狠,我们输了呢?”
李介道:“那我们就先退回来,收拾收拾,再招人,再打!”
李彦直听了心道:“这样子,分明还是械斗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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