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他们发的消息。”鬼夫人手上一滞。“前夜你告诉了我电台,我便连夜将新营址和作战计划偷传了过去,想让他们有所准备。”
鬼夫人只觉得心一下子凉了个通透。“这是何先生的主意?”心底一个小小的,自私的角落让她不肯相信,何先生会趁着直军兵力在外的时候轰炸营地,他明明知道这里大都是伤员病俘,还有……自己在。
“不是。”魏长旬道,他的声音很沉闷,像是压着千钧重量。“刚听到消息,对面也遇袭了。”
鬼夫人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皱起眉。魏长旬接着道。“姓张的反叛了。趁着两边打的两败俱伤,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魏长旬说,前日在战场上,两边势均力敌,谁都占不了上风,何先生大概是本着同盟为重的心思,把所得信息给张将军也一同共享了。谁都料不到他会在这个当口上反水。孙先生其实在同盟之初就有这样的犹疑。虽说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是张将军前些年还跟直军一头讨伐皖军,转头就换了阵营,难免让人心中生出戒备。
鬼夫人静静听着,只觉得这一切都无比荒唐。
方才回营的时候,就听到轰炸机朝着营地的方向飞来了。这东西太超前了,还没几个人真的见过。魏长旬走在行列后部,一时间来不及反应,却反倒是逃过了一劫。
鬼夫人不说话,轻轻握着白船长的手。她能想到这个人见到那大铁鸟是如何紧张,才会这么拼命赶到自己身边。
魏长旬带着没受伤的士兵们大略清点了周围的情况,主营留守坐镇的将领们都受了伤,可还是医护站尤为惨不忍睹,那些伤兵本就无法动弹,炮火于他们无异于直接行刑。“你在意的那个孩子,”魏长旬小心翼翼道,“没挺过来……”
鬼夫人似乎已经出离了愤怒于悲伤。她只是闭上眼睛,流露出几分疲态。
“这场仗,我们都输了。”
第17章 寻索
东方元日越出地平线的时候,鬼夫人睁开了眼。她太疲惫了,却怎么都睡不着。白船长还在她身旁躺着,一动不动,呼吸却已沉稳了许多。篝火已然稀薄,只零星迸着几个火星。魏长旬坐在不远处,还维持着守夜的姿态,细看其实已经依靠着木桩微微打起了盹。鬼夫人知道,昨天空袭之后他一直脚不沾地地主持大局,着实累坏了。
周围很安静,像是被昨日的炮火湮灭了全部生气,营中已不剩下几分活力。
鬼夫人揉揉眉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昨日事情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没有力气消化魏长旬吐出的一个个噩耗究竟意味着什么。当一切回归宁静,鬼夫人才发觉,手边能抓住的东西居然已经所剩无几了。说不明的悔恨,憎恶,愁怨充斥了她的内心。当她闭上眼,吴石血淋淋的影子总是挥之不去,像是束住她双手的链锁,扼的她透不过气来。
白船长咳嗽起来的时候,鬼夫人正把脑袋埋在膝间,身子轻轻颤抖着。听到声音,她猛的抬起头来,慌乱的凑过去查看。白船长悠悠转醒,眼睛却还睁不开,只是虚弱道,“水。”
鬼夫人环顾四周,只在篝火边找到些前夜烧过的水,还留在铁锅里,这会已经冷了下来。鬼夫人手忙脚乱的用铁勺舀了,想扶白船长起来喂水,后者却还昏沉着怎么都抬不起身子,只有苍白干裂的唇还在喃喃着,不停地重复着“水”。鬼夫人心急,索性自己含了水同他渡过去。
白船长喝了水,安静下来,又慢慢睡了过去。鬼夫人叹了口气,正准备把铁勺放回去,回头却见魏长旬不知何时转醒了,正幽幽地看着自己。
鬼夫人心头一紧,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醒了?”
魏长旬皱眉道。“虽说现在人人自危,许是无心关注旁人的事,可毕竟人多口杂,我知你担心他,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还是同他保持些距离比较稳妥。”
鬼夫人听出他有一丝责备之意,咬着唇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做不到。”
她坐回白船长身边,看着远处的朝阳一点点爬上去,沉静的开口。“那些传言大多是真的,各自为主,不相为谋,我以前伤害过他许多。我能接受他恨我,却不愿看到他为我而失了性命。”
鬼夫人说着,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先前她查看过白船长的伤势,除了爆炸造成的外伤,他的右脚被砸碎,鬼夫人勉强绑了些夹板给他固定,可她明白,这样的医疗环境下,白船长的腿几乎绝无可能恢复常态。
魏长旬盯着鬼夫人看了许久,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你已经做不到心无旁骛了。”他说着,拾起落在地上的外套披上,“主营那些老头子回过神来就会寻查责任人,你听我的低调一点,忍过这几天,我会想办法送你走。”
过了晌午,营里慢慢热闹了些。侦察兵带回来消息,皖军大营同样一举受挫,无心恋战,何田玉匆匆收了兵,带着伤员一路往南扯。消息来的时候鬼夫人正在给白船长的伤口换纱布,天亮以后轻伤的人们主动加入帮忙的队伍,用布拉起了一块临时的休息处,让伤员不至于都摊在寒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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