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月后,秦束带秦赐去了洛阳城西的军屯。
“你无门无品,本该从疆埸上得功名。”马车停在了军营辕门外,秦束拂开车帘,对秦赐微微一笑,“在这里历练历练,多则三年,少则一年,想必便有拔擢的机会了。”
夏日的太阳已很盛了,秦束微微眯了眼,复笑,“在军中也不可忘了读书习字,有事便给我写信。”
秦赐没有答话。在日头底下,他穿了一身戎装,是秦束特去城中挑选了布匹,就着父亲的旧衣改作的。在闺房的灯下,她忙碌了三个晚上,才草草将这件衣裳做成,她望着他,劲装结束,倒也是挺拔英武;若是升了品秩,朝廷便自然要发下更好的衣装……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想那么多。
“娘子。”秦赐忽然道。
“嗯?”秦束回过神来。
“……”
直到最后,秦赐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也许是什么都来不及想,也许是所想的已然太多,全数挤在喉咙口,到了尽四散了。
那双浅灰色的狼一般的瞳仁里,有些怨恨,有些留恋,有些迷惑,有些不甘,秦束都读出来了,可是秦束也不能径自作答。
她只能笑,“保重。”说完,那车帘便哗啦落了下来,再片刻,马车便起行了。
许是阳光太盛,车轮竟尔卷起了尘土。一声低低的嘶鸣,秦赐转过头,是那匹黑色瘦马,正低垂脖颈蹭了蹭他的甲衣。马鞍边挂着一个简单的包袱,他不像那些高门大户送来从军的郎君们,没有那么多行李可带,便这一个包袱,也是秦束给他置办的。
他伸手摸了摸瘦马的耳朵,那马耳朵便抖了一抖。
***
“娘子,”马车之中,阿摇一边给秦束打着扇,一边忧虑地道,“这京畿的屯军里,要么是骄横的世家子,要么是不讲理的胡虏,您就不怕他过不了这关么?”
秦束笑道:“那你也太小瞧他了。”
阿摇嘟着嘴。
秦束一手支着额头,似乎离别也让她有些累了,慢慢地道:“骁骑将军黎元猛是父侯的故吏,我已给他去过信了。”
阿摇眨了眨眼。
“那您还说,多则三年……”
“那是让他安心苦练的说辞。”秦束淡声道,“若他真的要过三年才出来,我可等不起。”
第5章 不见篱间雀
秦束回到家中时,正撞见堂上坐着客人,她想躲也躲不开。
“阿束,阿束快过来。”梁氏朝她慈爱地招手,“来见过你的表姨母,常乐长公主。”
常乐长公主萧鉴,是今上的同母妹,极受先帝宠爱,嫁给温皇后的同族淮南温衍,也是素有盛名的清流公子。长公主这回来,还带上了两个孩子,一子名玘,一女名玖,都出落得一表人才。
秦束朝长公主行了礼,便走到敬陪末座的嫂嫂郭氏身边,正欲给自己斟茶时,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接过了茶杯。她抬眼一看,却是个穿着小厮衣裳的少年人,本就俊秀的脸庞上涂脂抹粉,渗着阴柔的眉眼总是不住往堂上飞飘。他一边斟好了茶,一边妖妖娇娇地道了声:“小娘子慢用。”
秦束轻轻一笑,手指轻轻一推,茶杯应声倒地,碎成数片。
“收拾好了就下去。”她冷冷地道。
那少年刹那僵住,煞白的脸上此刻通红,又无措地往堂上望,却见梁氏只是同长公主聊天,并不多看这边一眼。他只好弯下腰去捡拾碎片,再默默地退下堂去。
秦束的神色终于缓和,看了一眼郭氏,后者抿了抿唇,不敢多话。她于是也笑笑,但听得坐在上首的长公主柔声道:“前些年我家君侯不在省中,同秦尚书疏了走动,今日一看,呵,时间过得真快!连阿束都这么大啦。”
郭氏怀着几个月的身子,一听这话,连忙艰难倾身道:“瞧您说的,我们家尚甄时常还说起温侯,道是朝野称赞的贤人,文采高华不说,胸中韬略也是不凡呢!”
尚甄便是秦家长子秦策的表字,现在尚书省中供职。长公主听了,只是抿唇微笑,又张望道:“不知怎么没见秦二郎君呢?”
突然“哐啷”一声,又一碗茶水泼翻在地,瓷盖碗打得粉碎。秦束循声抬头,见是长公主带来的那个女儿,名唤温玖的,正瑟瑟缩缩地道着歉;她的兄长温玘也连忙去收拾碎片,一旁向梁氏、郭氏赔礼。
温玖看上去比秦束还小一两岁,身量尚未长开,身穿一袭水红罗衣,抬手之际,可见大袖边沿绣着细细的金缕,倒是十分阔气。容色娇丽可爱,但此刻却显出怯怯的苍白,神色仓皇地巴巴望着她阿兄,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长公主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还真是小孩子,连一碗茶都端不稳,以后嫁了人可如何敬舅姑呀?”
这话风趣,叫梁氏、郭氏都笑起来。秦束心知她是嘲讽自己,也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回头吩咐姑子赶紧收拾,自己上前去牵起了温玖的手,“玖妹妹还小呢,还想在表姨身前多孝敬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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