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方白十八岁。为庆祝被“太谷大学”免试录取,他与十几位同学共去庐山驴行。谁料天降横祸,方白在登山过程中摔下山崖,重伤昏迷,虽经抢救成功存活,也成了植物人,从此一睡不醒。
为救治方白,方家花费巨大,家境一落千丈。
沈秀梅辞去工作,专职护理儿子。
方兴建卖掉厂子,重新给人打工,不分昼夜地接活儿,拼命赚钱。七年前的某天夜晚,他接到一个熟客电话,说车子抛锚在环城公路上,急忙驱车赶去,修理完返回的路上竟遭遇劫匪,不幸被杀身亡。
要说惨,这家人的经历确实挺惨。但苏洛荆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大小姐,这种故事还打动不了她。
她在意的是,方白此人到底有什么特别,能让一个神秘的墟界巨兽为他的苏醒而奔忙?
难道他真是“大黄”的主人?
带着这样的好奇,她走进了房间。
目标人物穿着白色背心、四角短裤,正躺在凉席上。
与想象中“形销骨立”的模样不同,他面色红润,身体气味清新,胳膊、大腿上虽无明显肌肉,看起来也很健康,若非插着鼻饲胃管,一点都不像一个昏迷了十年的人。
苏洛荆很清楚做到这点需要多大努力。
她母亲当年也是植物人,父亲雇了一个随时待命的医疗小组,有专人负责她的饮食,为她按摩、清洁身体,助她保持活力,可母亲最后还是去世了。
沈秀梅只有她自己,仍把儿子照顾的很好。
苏洛荆走到床头,注视着这个长眠者。
他神情安定,呼吸平缓,好像一个正在午睡的正常人。
苏洛荆感觉不对,又说不清哪里不对,索性不做无谓的思考,灵蕴双目,直接开启天眼。
在精神力的感应下,眼前这具躯壳内部确实空空如也。
既然如此,就按照计划,完成与巨兽的约定吧。
她将左手抬至眼前,注视着腕上的红绳铃铛,精神力化作无数细密的触须,探入其中。
这种行为,这几天她每天都会尝试数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原本祭炼随心的“破幻铃”如同一件死物,对精神召唤毫无反应。
都是因为那个混蛋大黄!封印了她的铃铛,胁迫她寻找方白肉身!
唯有寄宿者的灵魂回归,脱离铃铛,封印才能解除!
现在找到了人,破幻铃给她的精神反馈立刻不同了。
如果说之前的破幻铃被变成了一块砖头,现在它就是一个装满了水的净瓶,瓶塞已被拔除,只等着水被倾倒出来。
苏洛荆若有所思,精神力化作蚕丝,如结茧般包裹住了整枚铃铛,然后轻轻晃动手腕,铃铛随即振响。
这一声振铃,在现实的世界里,只似少女挂在窗台的风铃般迎风鸣脆、叮当悦耳;而在整个黄花小区的居民的心中,却变成了黄钟大吕般的轰鸣。
魂兮——归来!
一千多人,无论他们是在学习、工作、上网、玩游戏、看电视、洗衣、做饭……,都在在刹那间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那一瞬间的失神里,他们的心灵被某种伟岸高渺的存在包容,又被迅速抛弃。当鸣响逝去,每个人都怅然若失。
他们推开窗户,走出户外,望着天空和远方,询问着身边的其他人——“你听见了吗?”
每个人都点着头说“听见了”。
但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炎热如蒸的城市,忽然间乌云盖顶,预示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闪电划过天空,雷鸣一声比一声更近。
人们纷纷散去,各自回家。那心中的鸣响也许只是幻觉,是一次普通的雷击吧!他们轻松地说服了自己,很快将其抛诸脑后,回归了自己柴米油盐的生活。
沈秀梅脱离了浑浑噩噩的状态。
她放下手中的番茄,低头看向案板。
案板上整整齐齐摆满了洗好的青菜、萝卜、黄瓜、茄子、蒜苗、青椒……够她做好几顿饭的量了!
“我这是怎么了?跟失了魂儿似得!”她用湿湿的手背揉了揉额头。恍惚间,她记起家里来了客人。
怎么能把客人丢到一边,自己跑来洗菜?得赶紧看看去。
对了,客人是谁来着?模样记不清了……
她出了厨房,一眼就看见自家防盗门开着,客厅里空荡无人。
“不好!”
沈秀梅心里“咯噔”一下,飞也似地跑到儿子房间。
屋里还是没人!儿子的胃管也被拔出扔在了地上。
她快步走到床前,却见这个沉睡了十年的孩子已经睁开双眼,正直愣愣地瞧着她。
沈秀梅后退一步,浑身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好。震惊、喜悦、悲伤、还有不可思议,种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半晌说不出话。
方白此时还未完成重新熟悉身体的程序。看见衰老的母亲,他努力地运动嘴角肌肉,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喊出一声微弱但清晰的话语:“妈!”
窗外,一道长龙似的闪电划过。
雷鸣后紧接着“哗”的一声巨响,倾盆暴雨瞬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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