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想着,不管是谁,总算来个人了,就算是死,也来个痛快点吧……
然而,当瘫软在墙角的皇帝终于费力地抬起眼,看见了来人的衣角的时候,他高兴地都快颤抖了,“季卿,季卿……”
是季卿,太好了,是季卿赢了,祁云江死了乱臣死了,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然而站在门口的那个人神色淡淡地,不复之前的恭敬,没有行礼,径直地朝他走来。
他的身体高大,挡住了门口有些刺目的阳光,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缓缓开口,“陛下……”
“季卿,快扶朕起来……朕……”
这个猜忌了一辈子的帝王,到了这地步竟然还愿意相信被他屠了满门的罪臣之子,可惜,被他猜忌的被他杀害的,都是他最强的羽翼,而他全心全意相信的,却是一把明明白白指向他的锋利刀刃。
着实讽刺。
他看着地上那个毫无姿仪的皇帝,突然觉的有些索然无味。前半生的烟云都仿佛在这一刻散了似的,那些尖叫、鲜血,折磨他半生的喧哗在这时,突然寂静了下来。
“陛下,以后每七天会有人送东西来给您食用,在二殿下继位之前,您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危,在二殿下继位以后本官就不能保证了。”
他没有看地上那人一眼,皇帝却突然间呆滞了。
“大殿下将会长驻边疆,此生估计不会回来了,但是性命无忧,他会是一员悍勇的大将,一辈子荣华富贵,福泽子孙。”
“至于您的大将忠臣尤嘉侯,已经在天牢里关着了,至于谋反,可是您亲手安的罪名,至于怎么处理……就要交给二殿下了。”
皇帝陡然睁大眼睛,嘴里牙齿咯哒咯哒想,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对了,二殿下,微臣的好侄子,似乎并不是您的种,大概是姐姐嫁给您之前那位书生罢?难为陛下疼爱他这么多年,连大殿下都冷落了。”他低低叹了一声,直起了身子,没走管地上那位气得发抖的帝王,抬脚欲走,结果那老人毫无形象地抱住了他的脚,神色激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季星河抬起皂靴,将皇帝抓着他裤脚的手指踩在了靴子下面,挪动着靴子,一根根踩碎,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眸子,没有管皇帝快要疼得吐白沫的神情,只是淡淡道,“微臣还记得,您当初就是这么一根一根踩断姐姐的手指的,她是您的皇后,死的时候您却连一点体面也不给,那时候,二殿下就躲在桌子底下看着。”
“您亲手养出了个狼崽子。”
语毕,他便不再废话了,不管后面皇帝嘶哑的嚎叫,径直离开了大殿。
端贵妃站在门口有一会了,看见季星河出来了,正欲上前说些什么,却被他径直从身边走过了。
她的手指僵在空中,终于徒劳地握了握,握了把空。
她苦笑一声,抬头看着廊外的青空,叹息了一声。
季星河沿着这条长长长到没有尽头的宫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皇帝为什麽要信他呢?大概是愧疚吧罢?皇帝这一辈子的愧疚压在他一人身上,他信他不过是为了求一个安心罢了,让那些死去的亡魂不至于夜夜纠缠。似乎只要他盲目的相信他,就能后得到救赎似的。
父亲一辈子守了个忠字,遗嘱上却没有让他守这个忠,让他守的,从来都是自己的心,但是当痛苦到麻木了,他也就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妹妹对他说“大英雄,我死了你要好好活着替我报仇!”,大概是姐姐对他说“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了他”,大概是当最小的弟弟哭着叫哥哥朝他跑来的时候被当胸一箭穿心,大概是,娘亲自杀时那高高挂起的白绫。
从此他的世界只有黑白两色,黑了白天,冷了夜晚。他用笑来掩饰麻木,一遍一遍听着“你也什么不报仇!”“忘父母恩的狗奴才”……一遍遍做着最低贱的太监该做的事,直到夜凉如水,他才静下来无声地笑,他没有忘,他的血凉了心冷了,却没有忘。这个躯体里面活着的不是季璨之,是季氏一百二十口人的血海深仇。
至于季璨之,大概已经死在了十年前。
这条宫道仿佛没有尽头。
季星河突然想起了,樗蒲阁里头,花开了。
国公爷带着大军大败晋王军队。在那颗晋王的头颅被挂上去的一瞬间,晋王军一片哗然,来不及辨认真伪,便军心大乱,国公爷抓住机会一鼓作气打得晋王军落花流水,再无抵抗之力。
城内接应的军队从里面打开城门,国公爷就带领大军进了临安城。
这恐怕是这么多年唯一一次攻打临安而不伤及百姓的宫变了。
儿郎们兴奋极了,这可是一场名留青史的战役,而他们是参与者,怎么叫人不兴奋?就算是一向机灵嫌弃脸的程核也露出了他活碰乱跳激动得想要上天的内心,更别提其他人,各个都在炫耀自己刚刚的神武,攀比杀了多少敌军。
国公爷大手一挥,十分豪气地决定今天晚上宴赏全军。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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