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后半句的“止住了”被她坏心地吞掉了。
裴殊一下扑到门上,发疯似的用身子撞了上去,半晌才发现可以拧把手,手刚放上去,就被白及按住了。
“里面正在治疗,不能打扰。”
“我带她去看太医。”裴殊一把挥开白及的手。
“你要是不怕她死你就去,对了,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林三扇揉了揉白及的胳膊,挡在前面。竟然敢对小白动手,其罪可诛!
裴殊踉跄地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喃喃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把她害成这样?”胡离蹲在他旁边,忍不住问道。
“要是孩子没了,你也就别出现了。”史阿比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指着裴殊。身为一个父亲,怎么能不保护好孩子呢……
史阿比望了一眼丽丝,补充了一句,当然他的母亲也不能忘,这样的男人真的非常失职了!
“我——”裴殊正要说话,门忽然开了,林妈举着两只血淋淋的手,冲门外道:
“谁有血?”
————
管子静静地插在床上人的手上,离她不远的地方,放着一只透明玻璃箱,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布包,布包里是一个非常小的婴儿。浑身发红,虚弱无力地哭着,体重也只有三斤多。
那玻璃箱就是当时封印虫卵的罩子,外头加了保命锁,保住了他悬在一线上的小命。
黄青徐知道肚子里的东西少了,但她听不见哭声,只能歪着脑袋去找。裴殊红着眼趴在她手边,见状赶紧捂住她的眼:“他没事儿。就是……有点丑。”
屋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但因为失血过多,她的手还是很冷。她捏了他一下,脑袋晃了晃,睫毛刮得他手痒。
他迅速地移开手,然后用脸挡住她的视线,结结实实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青徐。”他突然叹了口气,“我不要当皇上了。”
这天底下本该最为所欲为的位置,却也是最容易失去你的位置。
裴殊扪心自问:为什么想当皇帝?
小时候他只是想让庶母变得温柔一点,希望自己能得到父亲和哥哥们的青眼。
后来,他明白他们的关爱和目光是他得不到的,于是他就像变强,用功读书,刻苦习武,只希望能比过哥哥们,有朝一日能站在他们面前,提醒他们,原来裴家也有这样优秀的一个儿子。
再后来,他终于知道裴家不是什么好东西,跟这个朝廷一样,从心子里都烂了,他要韬光养晦,要隐匿锋芒,要彻彻底底离开裴家,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
让别人再也不能欺侮他、看轻他……再也不能夺他所爱。
现在终于没有人看轻他,更没人敢轻侮他,可他还是差点弄丢了她。她喜欢什么他知道吗?他这样不问缘由地把自己所有东西都给她,还怪她不接受,真的算是对她好吗?
床上的人笑了一下,跟以前一样,像是听到他说了什么傻话,打个哈哈,一笑而过。
“我说真的,只要你想留在这儿,我可以永远陪着你,咱们永远不回去,我也不当皇帝了,好不好?”床上的人闭着眼,不看他的眼神。
不出去?还真以为你能通过这种歪门邪道长生不老啊?合同上写着呢,这种逆天改命的办法会遭殃的。
“青徐,你怕什么?”
怕?她没在怕的!
“不怕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累了歇一会儿不行吗?毕竟她可是刚生过孩子的人。
“我说真的,再过几年,把皇位给他,然后咱们就走吧。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或者你想做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唔……原来她生的是个儿子么?
“青徐,我知道错了。”裴殊夹杂着无奈的低叹从她头上传来。
黄青徐叹了口气,听到自己乱跳的心一下子回归宁静,就像是突然水滴石穿,有潺潺的泉水从石壁间穿流而过,然后渐渐汇成一条平静的、宽广的大河,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其实她早就心动了。
一个从来没有接受过女人的善意,更不知怎样才算对一个人好,脸皮薄又爱面子,矛盾反复,矜持骄傲;一个从来不知“爱情”是何物,小鹿还没蹦跶过就已经变成老鹿,再也撞不起来了,看似无欲无求,实则最怕被伤害。
他从没说过喜欢她,更没说过心里话,她不想猜他别扭的神情底下是什么心思,也不想知道他时而咬牙切齿暴跳如雷、时而温言细语到底是什么原因。毕竟——如果惦记了她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有告诉她?
“我有许多事都错了,你先原谅我,以后我慢慢补好不好?”
他一下子没了气焰,无助地靠在她身上,像是被戳破了皮的布偶、漏了气的气球,只剩下一张皮囊,任人搓圆捏扁。像是把最柔软脆弱的心头肉暴露在空气中,任人宰割。
“嗯。”半晌,她终于捏了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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