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渐渐大了起来,夏语墨起身拉了一拉梁上的电灯开关,整个屋子亮了起来,黄黄的一片,暖融融的。
陆飞的脸在她眼前更清晰了。
她始终不敢多看那张脸,也许是因为那张脸实在是热情到让人容易感到尴尬。随意一瞥,就让夏语墨仿若一眨眼回到了初中时光。那段日子无知又无忧,却是一去不复返。
“阿实哪去了?”
“应该是去同学聚会了吧。”
“噢。”陆飞翻了翻眼珠,又扯回刚才的话题,“明天带你去玩过山车,怎么样?”
“啊?你有病吧?”
“真的!”
“你……大老远从国外跑回来就是要带我去玩过山车啊?”
“不行吗?”
“有病吧?”
“有就有吧,你去不去?”
“不去。”
“不准不去,就这么定了。”说着,他一下子站起来,似乎是怕再次被夏语墨回绝,所以自言自语地直冲着客堂一角的那台电脑而去了。
他摁下了开关,屋子里响起了电脑启动的声音,继而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一双闲不下来的手四下扒拉着夏子实放在电脑周围的小模型。
夏语墨心里仍徘徊着那句话:是有病吧。
然而,那微驼的酒红色背影,被堆砌的帽子藏起来的脖根儿,又黑又短的寸头两侧露出的一双麦色的耳朵,都像是没什么毛病的样子,像是本来就该呆在这个角落的样子。
院里的老木门被推开了,夏子实回来了,他习惯先到廊下洗个手,还未进屋就已经抱怨:“你怎么自己回家了啊?怎么不在车站等我?”
“干嘛要等你啊?臭小子。”陆飞一边敲着电脑一边自说自话地接上了话。
只见夏子实提着一双还未擦干的手就进屋一探究竟,当他进屋看到陆飞端坐在电脑前的时候,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你怎么在我家啊?”
陆飞没有回答他,直接伸长胳膊把他招了过去,指着电脑屏幕与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番。于是,那两男生并肩而坐直到天黑,若不是要吃完饭,或许还可以沉溺于电脑前更久。
屋外已是一片漆黑,雨还在下,屋里的玻璃面上布满了水气。家里的地板、桌面都潮潮的。
夏语墨随手炒了三个菜,准备妥当后叫两个男生吃饭。
两人懒懒散散地从客堂来到吃饭的小厅,嘴里絮絮叨叨还在讨论些什么,夏语墨命令他们闭嘴,两人这才从游戏里彻底脱离出来。
夏语墨不知陆飞的饭量,照着平日给夏子实盛的量盛了一份给他。他坐在面朝北的位子,这个位子很久都没人坐,今天他坐在那里就好像活生生筑起了一堵有热量的墙,挡住了身后那漆黑一片的玻璃和神秘的世界。
陆飞吃饭的速度很快,一手抬着碗,一手用不太标准的姿势握着筷子,呼哧呼哧地往嘴里送饭。
“你……在国外吃不饱吗?”夏语墨咬着筷头,不由自主地发问。她甚至不敢下筷,怀疑自己是否要留一口饭给眼前这个狼吞虎咽的家伙。
“其实我早就饿了。”他鼓着腮帮子,“我从下飞机到现在,刚吃上东西。”
“那你还不早说,我家又不是没零食。”
“咳,没想到你做的菜这么好吃啊。”说着,他往嘴里送了一口再家常不过的番茄炒蛋。
“真的吗?”夏语墨不曾发觉自己有这般好厨艺。
“嗯,比我烧的好吃。”说着,他抬着碗“嘿嘿”一笑,笑得像个十岁小孩。
“你慢点吃,我给你做个汤去。”夏子实说着起身了,也许是看陆飞那吃相,不由地感同身受似的觉得噎得慌。
“好啊。”陆飞依旧毫不客气,也果真放慢了速度,他这才发觉夏语墨一口没吃,问她,“怎么不吃啊?光顾着看哥吃啦?”
夏语墨回过神来,扒拉起碗里的饭来。
饭后,夏子实自觉要洗碗,陆飞也跟着装模作样起来,好心的夏语墨一把推开了他们,他们便又回到电脑前了。
夜深了,屋外的雨似乎停了。
打开窗,七月的夜风夹杂着雨后的气息送到屋里,凉爽舒适。
那两个男生还在电脑前亢奋地战斗。夏语墨在客堂一侧的小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她几次起身来到客堂与书房相连的小门口想说些什么,类似“你们别玩了”、“都多晚了”、“陆飞你该走了”……却始终没说出口。
只见那两家伙凑在了电脑前,两个后脑勺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异样的光,头发边缘被蓝盈盈的电脑屏幕映得一闪一闪的。陆飞已经将卫衣的袖管捋到了上臂,怪模怪样地卡在那个位置,露出来的两条胳膊相形之下显得那么细。他们两个时不时地吼着些莫名其妙的话,往常夏子实一人打游戏的时候从来没发出过这番噪音。
夏语墨去洗了个澡,出来时,见两人仍保持刚才的姿态。
她穿着睡衣,又罩了件薄薄的线衫,在书房里又看了一会儿书。
一眨眼,就过零点了。
多怪异的客人啊,竟是这样不识趣地赖着不走。却也不惹人讨厌。
夏语墨看书看困了,打着哈欠的功夫,眼泪都流了几波。
她还是忍不住起身走到了门口,问道:“陆飞,你不走啊?”
那家伙沉浸在游戏里,竟没有听到。
“喂,夏子实,你还洗不洗澡啊!”夏语墨把话转向了夏子实。
“过会儿就洗。”夏子实头也不回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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