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房梁,陌生的榻,浓浓的草药味道,这是哪里,沈瑾惘然,习惯性的想要起身,疼痛的忍不住一声闷哼,惊醒了趴着的少女。
“哎,你醒了,别乱动,你这一身的伤还敢乱动,躺下,躺下。”说着便双手将少年压了下去,“你等会,我这就去喊师傅他们过来。”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少女就拖着一个汉子过来,一边对着沈谨絮絮叨叨:“你可要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远远的望见你躺在雪中,你这条命可就没了呢……”
沈瑾却充耳不闻,双眼死死的盯着那汉子腰间背着的木箱,不顾身体,一个咕噜滚到了榻下,立马对着汉子连连磕头,“求医师救救我爷爷,求医师救救我爷爷啊……”额头见血,其声悲切。
那汉子后面跟的一个彪形大汉忍不住一声冷哼“你这娃娃好不晓事,我大哥辛苦救你,没得你一声谢,却又来找麻烦。”
另一个跟着的消瘦汉子忙止住他“三弟,休得胡言,大哥自有分寸。”待听完事情始末,三兄弟将少女留下,急急忙忙赶去救人。
少女将少年额上的热巾换下,一边搓洗一边随口聊着“我叫婉儿,你叫什么?看你样子,并不像农家的啊,怎么会住在山上……”
回头一看,少年还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不由的安慰“放心了,这方圆几十里,再没人比我师傅医术更好了。”
沈瑾猛地转过来“那我爷爷一定没事了?”少女本想回答应该吧,看着少年殷切的目光,竟说不出口,目光下垂,勉强答道:“没问题,不会有问题的”。
而后转移话题“你饿了吧,我去烧点粥,等我一会。”沈瑾喃喃“太好了,爷爷没事了,太好了”对着少女的连声道谢“谢谢,真的谢谢”,少女出去的背影一顿,却不敢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话分两头,当少女煮粥的时候,医师三兄弟也到了山间的茅草屋,老大一看老者脸色,眉便一蹙,待一切脉,不由的摇了摇头,无奈叹息。
消瘦汉子刚准备烧水煎药,见此不由问道:“大哥,连你都没法子?”老大叹道:“药医不死病,这风寒体虚都是小事,但搁这年岁,恐怕,是天命已尽了。我所能做的,也只是暂时让老人家清醒一刻,交待后事,唉,那孩子可怜。”一边取出金针,让老三扶正老人,连刺入数个大穴,老沈悠悠醒来。
人终有一死,或早或晚,或绝望或坦然,显然,老沈是后者。
他听到自己命不久矣的消息也只是一愣,便冷静的布置后事:“老朽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各位能否帮我照看瑾儿?咳咳咳,至于老朽,几位下山后对王管事说一声即可,他会安排妥当。”
这话消瘦汉子可不敢接,“那孩子可还有亲戚在世?我们愿送他一程……”老沈咳嗽两声,道:“有些事,也不知该不该说,将孩子托付给几位,是老朽的一点私心。”
老三身高马大性子也燥,道:“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该不该说,俺就直说了,没个道理,俺们可不能见一个收一个,否则任谁也吃不消啊!”
老沈只看着老大,明白他才是真正做决定的,略一思索,对老大慎重道:“那孩子其实不是老朽的家人,他父母皆是书香门第,但为了救八及之一的张俭,家破人亡,我死不足惜,但还望几位看在他父母份上,照顾一二,老朽求各位了。”
说完便颤巍巍的想向老大拜倒,老大忙一把搀起,答应下来,老沈心愿已足,强提的精神再也撑不住了,再次也是永远的睡下去了。
回程路上,老二忍不住问道;“八及张俭?那是谁,好大的面子,虽说老人家苦苦相求,但大哥你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老大拄着九节杖,道:“你啊,可还记得老三听到前几日的江湖传闻吗?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除宦贼事泄而死,各地大捕党人。这张俭就是党人,为全自己性命一路逃窜,害的无数人为了救他家破人亡,吾深恶之,但对那些毁家相救之人,我却敬其仁义。何况那孩子书香门第,识字,再不成也能跟我学医,近几年天灾疾病不断,我也时常有心无力,分身乏术。”
老三也随口接道:“那些个江湖汉子都夸口称赞他们求仁得仁,俺倒是觉得他们真是废物,嘿,大将军居然能被一群没卵子的逼死,真是当断不断,早下手不就好了嘛。”
老大摇了摇头:“这外戚宦官轮流执掌朝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有了默契,陈蕃倒是好想法,想借助窦武亲近党人下手除宦贼,可窦武身为外戚就没那么容易下得了决心了,等到消息一泄露就自然有人先下手为强了。”
回到屋中,火塘拦下了凌冽寒风,却柔和不了三兄弟的面容,当沈瑾看到医师严肃的面庞时,心就深深的沉了下去,勉强抱有万一的想法,颤抖而嘶哑的问道:“医师大人,不知道我爷爷他……”老大无声的摇了摇头,消瘦的老二目光斜盯着墙壁,仿佛对这平日看过千百遍的寻常事物突然有了兴趣,连平日最直率的老三也只是叹了口气便看着自己脚尖。
少年眼中的湿润便再也控制不住,两行清流直淌了下来,而后转身面朝土墙,蜷缩着抽泣;老大默默的等了会,留下句“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我吧”出门而去。
老师们严肃的从小院走出,阳光照不透居室,屋子里隐隐传来抽泣,婉儿清洗完食具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如此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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