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论法堂学舍一片喧闹议论。
“我从前听说,观赏成圣天象,可以揣摩道境真义,有所感悟。可我昨天看了一宿,什么也没悟出来。”
“你真傻,明月湖远在万里之外,那里的剑影通天彻地,等落在咱们眼里,就只有一道亮光。这还怎么悟?”
“归清真人,当真成圣了?那岂不是与霁霄真人一般?”
虞绮疏来得稍迟,激动道:“你们知道吗,归清真人昨夜成圣了!”
众弟子安静一瞬,又热闹起来。
虞绮疏见肖师弟居然还在看书,震惊地拍他桌子:“归清真人成圣了!”
霁霄放下书卷,淡淡道:“哦,是吗。”
那归清已经五百余岁,再不证道成圣,也没多少年岁可以虚度了。
虞绮疏:“你那什么表情,你都不惊讶吗?!”
霁霄微微挑眉,语调努力上扬:“哦?是吗?”
虞绮疏:“算了算了。”
虞绮疏:“归清真人就要成为新的‘人间无敌’了。”
霁霄摇头:“不会。”
虞绮疏嘟囔道:“哎呀,你不懂这些,跟你说不明白。”
‘大乘境’可称道师,‘化神境’可称道尊。再往上,便是‘圣人境’,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若在同等境界,剑修比法修、佛修、驭兽师战力更强。
霁霄真人化神境时,已经人间无敌,所以人们称他‘剑尊’。这称呼一直保留到霁霄突破到‘圣人境’。
如今归清真人证道成圣,代替霁霄成为人界唯一‘圣人境’。明月湖弟子开始称呼归清真人为‘剑圣’。
虞绮疏以为肖师弟没有修行常识,不懂此事严重性。他转向孟雪里,却见一贯眼里带笑的孟长老,正面无表情看着窗外。
今天授课长老没有来,论法堂临时休沐一日。出了这般大事,众长老聚在主峰议事,寒山上下气氛古怪。
直到一个月后,某天黄昏时分,风雪渐歇,灯火初上。
南海上空亮起霞光,不是瑰丽晚霞,是赤色如血、漫漫无边的光芒。
这次天象变幻不在深夜,所有人看得更清楚,更觉震撼。
霁霄真人的师兄,天湖大境之主,成圣了。
寒山众强者隐隐松了一口气,心情却更复杂。
一月之内,两位大人物不可思议地接连证道,纵观史册,人间修行界从未如此辉煌鼎盛。
霁霄剑尊独步天下的时代,彻底成为过去。
……
对论法堂的小弟子而言,这种大事虽令人震惊,但毕竟遥远。修行界格局如何变化,暂时轮不到他们c,ao心尽力。
学舍里,诸生更担心日渐逼近的年末大考。
为了顺利拜师,进入内门,众人通宵打坐修行,白天向授课长老,或孟雪里请教问题。成圣遥不可期,背熟道经总可以吧。
孟雪里最近心情不太好,但对小弟子答疑时,依然耐心十足。
同样状态不好的还有虞绮疏,他依然是锦衣玉带、一丝不苟的华丽打扮,眉间却少了意气风发的神采。
三人党派中,唯一淡定如故的只剩肖停云。
当孟雪里被围在人群中,略显倦怠神色,他突然说:“这题我会。”
他答了,答得很好,其他弟子都来问他。
颓丧的党魁与副党魁便趁机早溜,走在松林小径呼吸新鲜空气。
青松间小兽出没,枝头鸟雀跳跃,随便哪个动物,都比他俩生机活泼。
孟雪里忽然停下,背靠一颗老松席地而坐。虞绮疏也懒得走了,两人一起坐在树下吃松子。
孟雪里:“你知道吗,我有种感觉,我道侣没死,他就在我身边。”
虞绮疏震惊,却看孟雪里不像开玩笑,反而一脸平静认真。
这是思念过度,以至于产生幻觉了?情深意切到如此地步,却不得相守,难怪世人说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他心头一酸,落下泪来。
孟雪里莫名其妙又手忙脚乱:“你、你哭什么啊!”
虞绮疏擦掉眼泪:“知道你不会被人欺负,我也能放心去执事堂了。”他从前只看见孟雪里和善的一面,总觉得对方软糯没脾气。
孟雪里不解:“为什么要做执事?你最近有点奇怪,不想拜师吗?”
虞绮疏笑笑:“怎么不想?我来寒山的路上,想过很多事。那时候霁霄真人还没有陨落,我做梦梦见他夸我天赋卓绝,收我为徒,我成了长春峰大师兄。百年之后我证道成圣,衣锦还乡,白鹭城张灯结彩,举城欢庆。我娘亲握着我的手,说她以我为荣,我爹哭着对我道歉……”
孟雪里听得晕头转向:“你想法挺多啊。”
虞绮疏叹气道:“白鹭城本打算与寒山交好,所以送我来做寒山弟子,以表结盟诚心。”
孟雪里想起对方名字前一连串称号头衔,惊道:“你不是白鹭城城主之子吗?”如此说来,哪里像少主,倒有些质子、弃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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