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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一帧,是在贴着蓝色墙纸的房间里。
有个小朋友架着小提琴,握着的弓刚碰上琴弦,就被身前的女人拍开了手。女人的嘴开开合合,小朋友把手紧紧贴在身侧,低头认真听着,半分钟后,他又握起弓,可结果依旧。
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
他的动作越来越僵硬,似乎每一次都是在做最后一次努力。
可每一次后面都有下一次。
这些画面都被消去了声音。
照理来说,她听不见里面的人是哭是笑,是大叫还是沉吟。
然而她听得到。
“你的手不对,弓拉得不够直。”
“再来。”
“不是这样的,再倾斜一点……不对,你用心做了吗?”
“这么简单的动作你都做不到吗?”
“还是不对!为什么你就是做不好?”
她还听得到。
妈妈,对不起。妈妈,救救我。
“妈妈,你怎么哭了?”
画面消失了。
白雾也全部散去了。
耳边还有田臻的求救声,她伸出手却怎么都碰不到他。
空荡荡的像能延伸去另一个世界的走廊里,只剩下她和田然。
她的喉咙发出了奇怪的呜咽,有人往她的血液里注进了空气,心脏痛到她跪在了地上。
田然蹲下来,爬过去,搂住她的脖子,嬉笑道。
“不要哭,不要哭。田臻虽然死了,但我可以扮演田臻啊。我会扮演得很像的,妈妈。”
她放声哀嚎起来。
“……不是这样的,不行的…你们,谁都不可能取代谁的。”
肩膀上的手没有了。
她伏在地上,慢慢抬起头。
他正悬在半空之中,微笑着望向她。
“……然然?”
他又靠近了一些,伸手抚过她的头发:“妈妈,不要让失去的悲伤遮住了你的眼睛。你爱我,也爱田臻,我们在你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真的有机会,我能重新活一次,但条件是要拿小臻交换,你会愿意吗?你不会的。你只是贪心,你要田臻,也要田然。你不可能都有的,因为我已经死了。我不能,也不想再在田臻身上活一次。妈妈,不要舍不得,也不要再追逐不存在的虚幻,你的时间停得太久,田臻等得太久,现在是时候你们一起往前走了。”
她怔愣地忘记了抽泣。
“所以,快点醒来吧,妈妈。醒过来,好好地活下去。我会在另一个世界,一直记挂着你们,想念着你们。”
“然然。”
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他眨掉了含在眼里的一滴泪,让它顺着眼角流进自己的酒窝,笑着挥手道:“回去吧,妈妈。”
…………
田臻轻轻地拧开门,房间里开着一盏小夜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只能大致看清躺在床上的人的轮廓。
他们回来时压着应川去医院,处理了手上的伤。应川不愿意住院,他难得任性,田臻本来就心疼得不行,他说不想住院,当然由着他了。反正不住院无非就是把所有在家休养的注意事项都记下来,再隔三差五地去医院换药嘛。主治医生被田臻紧张兮兮地堵着,问这问那,打趣道这么怕忘你干脆抄下来得了。不料田臻一拍脑袋还真去借了纸笔,端端正正地往医生面前一坐,那您再说一遍,都哪些注意事项来着?
大概是因为吃了药,回家的路上应川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怕会碰到他受伤那只手,田臻调动了所有力气给他弄成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自己腿上。
把应川送到房间后田臻想下楼去找点吃的,由于他爸不让报警,陈叔和家里的其他人都只能在家待着干着急,现在他们安全地回来了,田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厨房里灯火通明的搞不好已经准备出满汉全席来了。
可是一出房间,却跟爸爸撞了个正着。
“去哪儿?”
“下楼去找点吃的。”
最初相见时的喜悦逐渐退却一些,两个人讲话还是有点淡淡的尴尬。
田臻搓了搓自己的袖子,往楼梯那儿走:“你要吃吗?我多拿一点。”
“等一下……”
这样兵荒马乱的一个晚上,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然后躺进被窝,滚到应川的怀里,睡他个昏天黑地,一切都得明天再说。
可是田臻窝在被子里,听着应川的呼吸,脑子里却总回想起爸爸刚才跟他说的话,怎么也睡不着。
在翻来覆去了起码七八个回合后,他叹口气,不想吵醒应川,小心地掀开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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