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近三十年人生,似乎还没有如此狼狈过。才到达海岸边上,便听到有搜寻的声响。他思忖片刻,果决地跃入海中,海浪掀起呼啸,他潜匿在浅海区域,等到人声散尽,才露出头来。
又一阵浪涛卷过,将他猝不及防卷进了更深的海域。体力耗尽,微凉的海水中,似乎腿部还在流血。尹义璠冷静地屏息片刻,借着又一阵浪往岸边游动,果然被推向了石头满布的滩涂,他伸手扣住一块礁石,终于在颠簸的浪潮中将自己固定住。
法式衬衫的袖口微微发亮,那里面有赵成安装置的定位器。为了安全,他最好在这里等待。
因为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是谁的人?
男人额发s-hi透,软踏踏贴在鬓边,莫名少了几分冷冽。他回想这段时间周遭的动向,将疑心过的对家一个个排除掉,仍未能锁定答案。
时间慢慢过去,男人强迫自己不要合上眼,凉意还是一点点渗进骨子里。
另一边,医院里的沈代山刚刚苏醒不久,浑身c-h-a满管子,还是强撑着半坐起身。
沈孝昀等人侯在一侧,听他艰难地说道:“曾……”
曾?老爷子这是要问罪了?
“曾五呢?”
沈孝昀脸色微变,倒是沈代坤先一步开口:“大哥,那曾五被我们扣着呢,您放心,您要如何发落,都随您的心意……”
沈代山一抬手,不妨引得输液管道微微一颤,吓得沈孝昀连忙抬手扶住了。
“叫她……来见我。”
曾平阳被带到,沈代山望着她良久,示意所有人出去。沈孝昀等人在门外,急得抓耳挠腮,也不知里面在说些什么,半晌传来曾平阳的哽咽声,似乎是在哭。
又过了许久,曾平阳走出来,眼眶仍是红的,因为有了沈代山在背后,沈孝昀等人反倒不敢轻易将她如何,她穿过众人径自离开,竟是无人敢拦。
沈孝昀皱着脸进去:“父亲,曾五……小姐就……”
“别难为她。”
沈代山说了四个字。犹如天子的赦免令,使得一切尘埃落定,有了终局。沈孝昀倍感荒谬地挑起眉头来,半晌没能言声,他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旁人,璠爷呢?
尹义璠仍泡在海里,并不知他缺席的这场“冰释前嫌”已经上演。
他双眼仍然清醒地观察这礁石外的世界,在浪潮涌起时抓紧,浪潮褪去时戒备。海岸再次传来人的行迹,可却不似赵成安带人寻来,更像是普通人散步一样,慢悠悠地路过。
尹义璠微微蹙起眉头。
接着,有人低语。隔着海浪,尹义璠无法辨认字句,却戒备地准备潜入水中。而那脚步声渐渐近了,似乎跃上礁石。尹义璠隔着水面仰头望去,正与弯身向下看的少年四目相对。
他从未相信过命运。
可是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不同了。男人缓缓露出水面来,看见少年慢慢蹲下身,朝他伸出手来。
“看起来有点糟糕。”对方皱着眉,眼神、语气,都极为平静,仿佛不过是最平常的寒暄。
几步之外有人问:“淇奥!你站到石头上干什么?”
以曾寒山站在海岸的角度,是看不到被礁石环围的尹义璠的。
尹义璠刚巧伸手搭上少年的手心,少年却突地站起身,与他指梢相触,回身道:“请到车上等我一下可以吗?”
曾寒山略有深意望了望少年,又看向那块礁石,最后点点头,往回走。
韩淇奥目送曾寒山离开后,才重新蹲下来。
男人始终仰面望着他。
这一次男人狼狈至极,而少年衣冠楚楚。
尹义璠的视线描摹过少年每一寸轮廓,掠过他风衣的褶皱,飞起的衣带,流连过下巴,鬓发,眉眼,最后落在他的唇上。在少年重新朝他递来掌心的同时,他搭手爬上礁石,在毫无遮蔽的地方露出了头——这在从前,是绝无可能出现的状况。
可如果是此刻。他颤抖的伤腿盘在不平的石头上,半撑起水淋淋的身子,在少年返身要跳下去之前,揽住了对方的后颈,不管不顾吻上那久违的唇。
微凉,柔软。
“不是时候。”
韩淇奥推开他,冷静地跃下岩石,待看到他的腿,才露出恍然的表情来。
“你受伤了。”
“你在关心我?”
尹义璠饶有兴趣地盯着少年的脸,这样一个危机重重的关头,他却忽地忘却了生死,只想将韩淇奥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所暗示的情绪都捕捉到心里,一一分辨。
他说过什么来着——这次放你走,此后我们再无转圜的余地。
如此高高在上。
但刻下的情势全然倒转,他的命握在韩淇奥手里。他现在什么也没有。
“走吧。”
少年没答,颇为好心地搭了把手,让他下来,踩着其余的礁石,一路走到干燥的岸上。
延伸到公路的道口,曾寒山的车正停在那里等他。
尹义璠走了两步,却整个人挂在了少年身上,险些压得少年一晃。他的手臂环过韩淇奥的肩,单腿站立,大部分重量都倾斜在韩淇奥身上。
韩淇奥僵硬了一霎,有那么一秒钟,想将他整个人掀出去,却勉强忍住了。
少年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他与曾寒山是接到曾平阳的电话赶来的。沈代山醒来后,与曾平阳冰释前嫌,这消息自医院传出去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曾家虽七零八落,却尚存一丝生机。趁着曾端阳在外,曾平阳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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