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记住了,是谢正微那个混蛋求我我才来的。”
书卷敲在头上并不疼,可那一击直直敲进了他心里。
他比他那个已经作古的父皇看得更清。
不是用名利能束缚住的。
这个人年少成名,曾在金鉴殿上辩倒鸿儒无数。领了状元名号又飘然而去,任各方招揽自巍然不动。
还是败在了一封信上。
功名利禄富贵荣华、云游四海漱石枕流,比不上一只远方的鸿雁。
东辰帝是可以勃然大怒,一道圣旨让这个老头明白出言不逊的代价。可是他不能。
不只是因为翁逢弘是读书人的信仰,是他的师父。
因为他知道翁逢弘不在乎。
伤不到人还得个坏名声,这种吃亏的事,东辰帝是干不出来的。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周围鸦雀无声。翁逢弘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势,所以他就算是一个闲人,旁人也总是对他礼让三分。谢正微一个丞相,有时还不如他。
比如现在,柳瑞就闭紧了他的嘴巴。
“来人。”东辰帝很快就认输了,唤来了人。
“你怎么敢?”对峙一结束,翁逢弘就被谢正微掐住胳膊。谢相虽然也是年纪不小,手劲还是不减当年。“疼疼疼,不是这还没回去呢。”翁逢弘压低声音用力摆脱,“不是我说,除了我还有谁能跟那个小子这么说话?”
谢正微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事请已经发生了,账等着回头再算,眼下还是先找到那个不省心的小崽子吧。
第26章
上面风起云涌,底下的人可是受不到影响。顾景让人背着,按理说是省心省力。可是顾王爷天生就不是能放心的料,多年习惯岂是说改就改?
前路悠悠,望不见出口。顾景支了会儿脖子,只是这姿势不舒服,顾王爷没坚持多久就不得不老老实实把头安放在白佑澜的肩膀上。
“王爷刚刚可看到什么?”白佑澜感受到脸侧吹来的热气,忍不住扭头搭话。这地道里一片寂静,循环往复地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本王能看见什么?”顾景习惯性往声源出斜过一眼,冷不丁地才想起这里连个光都没有,他能看见什么?
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身上传来的温度、耳边擦过的呼吸,清晰地展示一个活人的存在。
顾景受不住似的缩了缩身子。
和别人这样亲密的距离,真不适应。顾景向来缺少这样的经验,他好像天生就跟别人隔了一层。
可是要自己下来走,在不知道前路几何的y-in冷巷道,累是小事,着了凉他可就受罪了。顾王爷伺候自己小半生,能不让自己受委屈就不让自己受委屈。
刚刚投进了水潭的话激起几圈涟漪,水纹散后又重回了寂静。
白佑澜背着人,掐着没几两r_ou_的顾景背起来也不轻巧。尽管顾王爷身形偏瘦,这几年又劳心劳力胖不起来。可到底是个二十三岁的大男人,是没几两r_ou_,又不是真的骨瘦如柴。顾景费尽心思经营南夏可不是为了把自己折腾死。
他想留着这条命好好享受。
身下人蒸腾出的热气扑在脖子处,顾景下意识就想避开。可一直摸索着墙的手好巧不巧地碰了壁。
一个有胳膊有腿的大男人总不好叫人家白背着,顾景还是要脸面的。白佑澜背着他双手不便,他就自觉自动地用手探路。
脑子一当机,另一只手顺手就扯了一把太子爷浓密的头发。
“王爷?”白佑澜“嘶”了一声,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自己背上这个祖宗生气了。
在白佑澜的概念里,所有需要顺着的人都是祖宗。
比如现在他正准备把顾景收入麾下为他效力,所以需要顺着,所以是祖宗。
白佑澜:这逻辑没毛病。
“前面有墙。”顾景抿抿嘴,眼底弥漫出一丝本人都毫无知觉的笑意。
顾王爷忙着震惊自己的手不收控制,脑子却模模糊糊的抓到一丝线索。顾景没工夫理会自己的情感,急急忙忙地跟着记忆里的游光跑过去。
明媚的阳光洒在咧嘴大笑的小公主身上,粉嫩的鼻翼间满是幸福的味道。被扯龙发的高大男人非但没有生气,还伸出大手揉了揉了小公主的头。
那是他发霉的童年里,唯一弥散温暖的画面。
尽管是别人的幸福。
还有向往是么?还有渴望是么?
原来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在乎。
“王爷?”长久没有得到回应的白佑澜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成功引起了正在自我审视的顾大爷的注意。一个拖长了尾调的“嗯”回响在白佑澜耳边,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
实际上这位大爷也很漫不经心。
“下次轻一点。”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太计较只显得自己不够大气。白佑澜微微叹口气,意思意思提醒一下。反正现在也不疼,顾王爷能力强自己顺着点也没什么。
丝毫没有想过一国太子的尊严何在。
毕竟许幸言没给过他尊严。
实力强的属下面前不用摆架子,未来的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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