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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法次日乃是腊祭,皇帝拓跋焘带着文武百官前来祭天。右首就是司徒崔浩。崔大人一身白袍,衣袂飘飘,宛若仙人临世。皇帝亲自请楚离为上席,为祭祀开示。这个举动无疑于宣告天下,楚离已然是国师。
辩法第三日,皇帝拓跋焘带着文武百官亲自坐镇听辩法。祭祀带来的大批僧侣开始发难,国师楚离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猛烈攻击。
“施主师从何人?”
“既无贤师,以何谈佛论道?”
“施主年纪轻轻,少不更事,如何知世事常理?”
“少知寡闻,何德堪当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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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就演变为更直白的攻击。
“无知弱女,识得几个字,断得几篇文,便不知天高地厚,施主岂不羞?”
“我佛慈悲,施主当迷途知返,勿一错再错,否则当入无间地狱。”
“女身污秽,当虔敬侍夫持家以净身,施主既非道非佛非出家人,如何敢发妄议?”
问题开始一个比一个尖锐。数千来自四面八方的百姓、僧侣、道士,也开始窃窃私语。场面几乎失控,所有的箭头都瞄准了势单力薄的楚离。所有人都蓄势待发,似乎只要楚离开了口,便要被众人口诛笔伐而亡。
上谷公主看着楚离孤身一人坐在台上,周围尽是伤人利箭,所有的攻击都密密麻麻地涌向她。而这“所有”中,包括她上谷公主。她几乎按耐不住,想要冲上台去,把楚离带走。可是,她不能。她十分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能。事到如今,已经退无可退。倘若楚离被打倒,这个场面无法收场,那就只能以楚离的死来结束这一切。
皇帝拓跋焘好整以暇,漫不经心地举盏品茗。似是不经意地扫了拓跋迪一眼,那一眼让拓跋迪心中森寒,稳稳地坐在了原处。崔司徒望向楚离,眉头紧皱,惋惜地摇头,似乎已经看到了楚离的结局。
然而国师大人在所有善意或恶意或奚落的注视下,缓缓站了起来。仿佛旋起了一阵风,湮灭了所有的话语。她抬起头,朗如皓月。那样气定神闲地站着,迎风而立,羸弱的身姿在峰顶显得那么渺小,却又不可撼动。国师注视着黑压压看不见尽头的百姓,扫过高坐上端的皇族和百官,再掠过左右各人,场中竟随着她的站立和静默而渐渐安静下来。
崔司徒赞道,“虽千万人,吾往矣。好。”
楚离气沉丹田,朗声应答诘难,“英雄不问出处。你们佛说众生平等,诸法空相,民女不才,敢问各位,何为众生平等,何谓诸法空相?又何以诸位出家之人,尽沦入世俗之见?” 她运气于内,清朗的声音遍传整个山头,顿时震慑住了众人。
“见性成佛,人心自运。诸位岂不知,人人皆有佛性,天地万物皆可为师,便有这悟性,有此大愿,何须以某一人为师?”楚离卖了个破绽,很快有人答她,“众生平等,是谓人人皆可入我佛门。但入我门者,当潜心修持,以上师为指引。又诸法空相,人世间本是苦海无边,一切都是虚相,无上师引导,何能辨识虚妄得见真我如来?”
“既然人人皆可入佛门,那么,诸位大师何以责难我女子之身悟不得般若智慧?诸法空相,佛门中讲,凡从虚幻的世间所得皆为惑智,唯有摒弃万物,静修于己,才能至真如彼岸,那么何以说我年纪小,少不更事便不能求到真谛?”国师面容沉静,缓声开口,“佛说苦集灭道,苦谛为先,一切现实的苦难和它产生的根源都是虚幻的,当戒定慧克服贪嗔痴,洞察虚幻,跳出苦海,涅盘得道。既然一切都是虚幻,诸位责难民女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字字铿锵,局势开始逆转。
“民女再问,缘起性空,何谓空?”
终于有人回答,“空即是虚,就是无。”
楚离问,“敢问大师是本无派,还是般若空宗?亦或是别的派别?”
答曰,“乃心无宗。无心于万物,万物未尝无。心如太虚,不滞于物,万物未尝无。”
国师问,“那万物,到底是有还是无呢?”
“万物自有,也自无。”僧答,“无在万化之前,空为众形之始。一切诸法,本性空寂。”
“然此乃本无宗,”国师应曰,“本无宗素爱嘲心无宗有违诸法空相的本旨,大师莫不是故意来抹黑心无宗?”
老僧一滞,顿时脸色尴尬起来。他是心无宗派的上师。
其时佛教刚传入不久,中原对佛法的理解大多止于皮毛,真正理解其本意的人可谓凤毛麟角。各家固然对佛经有一定了解,但他们所学有限,多半囿于一面,个人理解中的死角太多。
国师又道,“即万物之自虚。所谓的空,不是指有或无,而是指真或假。不真,故空。空,不是简单地否认事物有或无的现象,而是说,无论事物这个现象有还是无,都是不真实的。”
“简单来说,现象不是真象,存在的现象不是‘真实’的存在,只是假相。但虽然是假相,可毕竟存在,所以不能说无,即为非无。但非无的现象又不真,不真曰空,是非有。所以是非有非无。这也是诸法空相的意思。”
诸座不甚明了,久无应者。
国师细解,“有如名家公孙龙白马非马。”遂说,“以马为例。首先称一个事物为马,那么什么样的东西才能称之为马?以什么来判断这个东西就是马而不是牛不是鸡不是其他东西呢?给一个东西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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