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理,夏侯沛明白,只是,她愣愣看着皇后,想到自己有一日要离开这里,离开阿娘为她营造的温馨,离开长秋无风无雨的安逸,便是满心不舍,这不舍并非惧怕前路艰险的不舍,这不舍仅仅是对阿娘的不舍,夏侯沛垂首,低声道:“若儿什么都不想要,只愿伴随阿娘,可以不出门吗?”
皇后悉心教导她,必然是不愿听到她如此懦弱的言语的,夏侯沛说罢,便准备好了为皇后责罚,但是皇后没有。她只是微微的笑,眼中是平静温柔,她轻轻地抚摸夏侯沛颈后柔软脆弱的肌肤,温声道:“阿娘也不愿离开重华,可是没有什么地方能永远安全,也没有什么事可一劳永逸。重华,阿娘的依靠只有你,若你永远藏于阿娘身后,今后阿娘老了,危险来临,谁来遮风挡雨?”
这番轻声细语,在夏侯沛耳中却重若千钧。她坚定起来,片刻的软弱换就长久的坚强。望着皇后,对上她平和温柔的双眸,夏侯沛觉得,这一双眼眸,给了她无尽的力量,不论何时,有阿娘的目光注视,她都不会轻言放弃,更不会不知方向。
多年以后,夏侯沛回想从前,寻找她是何时对自己的母亲心生情愫,却百寻无果,深深刻在她心上的是皇后清冷而不失温柔的眼,是她骄傲挺直却总为她弯下的脊梁,是她的期盼,是她的关爱,是她从不曾放手的扶持。
在悠悠岁月间,是恩情,是深情,是感激,是爱慕,早已分辨不清。
第18章
五年后,仲春。
丰德坊,崔府。
今日齐国夫人六十大寿,崔府宾朋满座,满目高官显爵。
寿星于堂上高坐,子孙接连拜寿。老夫人子孙颇丰,六十高龄,儿孙满堂。齐国夫人笑容满面地望着跪拜的儿孙,却显得有些神思神思不属。
待这一拨侄孙下去,趁着这间隙,齐国夫人问身旁的婢子,略有些忧色道:“十二郎来了不曾?”
那婢子显得沉稳又机智,忙安抚道:“门上还未有报,想是十二殿下首度出宫,又是为贺外祖母寿辰而来,中宫多方叮嘱也是有的。”
“是这个理。”齐国夫人微微点头,她娘家的侄儿带了子女来拜寿,此时已依次登堂,齐国夫人转瞬便转了容色,慈蔼微笑,冲着晚辈慈祥地点头。
又过得半个时辰,堂外传来一阵喧嚷,间或有人高呼:“广陵郡王贺老夫人大寿!”
堂上诸人忙起身,崔氏家人早有预备,便不显慌乱,其他外姓宾朋则显露出一种期待的好奇来。
广陵王夏侯沛,主上幼子,中宫嫡出。一岁封王,五岁进学,得师长交口称赞,圣人亦多次夸十二皇子知孝悌,明事理。众臣对其注目已久。宅家子,本该早现于人前,奈何皇后唯此一子,珍之爱之,从不曾放她于人前,故而今日,竟是七岁的广陵王首次登台。
众人的目光有致一同地望向堂外庭院,秩序井然地后转,最里面的先走出,靠门边的等到最后,依次有序地往外出迎。
走到堂前方站定,便见庭院中,有一小小少年含笑走来,她走的不快,步子亦不大,却是极稳,乍见满朝权柄在握的诸公,无一丝窘迫,只自行自的,步履从容,分毫不乱。
到了众人跟前,诸公施礼,夏侯沛稳稳站住,笑道:“今为贺外祖母寿辰而来,诸君来者是客,与我同为崔氏座上宾,不要为我而受拘束。”
众人皆笑。
夏侯沛则到了齐国夫人面前,一撩衣摆,双膝跪下,俯身顿首:“小子受母后之遣,恭贺外祖母星辉宝婺,鹤寿千岁。”
齐国夫人连声称好,哪舍得她多跪,亲自弯身扶她起来。夏侯沛一站直身,那点正经便一扫而空,笑眯眯与齐国夫人道:“阿娘欲亲贺,奈何宫规所限,只得遣了我来。阿婆这里有贺寿酒,与我一樽带回宫去与阿娘共饮,就当阿娘亲来向阿婆贺过寿了。”
寥寥数语,说得齐国夫人泪眼婆娑,亲生女儿,入了那宫苑,连母亲生辰都亲至不得了。夏侯沛一见引了外祖母泪眼,忙胡诌了一句:“阿娘说了,平日向阿婆讨酒,阿婆总不与,今日大喜必是不会吝惜。”
说得齐国夫人转悲为喜,笑骂:“你当是你?你阿娘可不会这般贫。”
横竖她笑了就成。夏侯沛跟在齐国夫人身旁,一起入得堂去。
还未拜寿的儿孙侄甥继续拜寿,夏侯沛跪坐在齐国夫人身旁,神色镇定,带着抹极浅的笑,一个性情稳重,脾气和善的形象便在今日宾客心中种下。
丞相高宣成、大将军魏师、大鸿胪魏会、御史大夫苏充等重臣皆在。
皇帝选高丞相孙女为太子元妃,于两年前完婚,今已有皇长孙,高宣成已是牢牢捆到东宫这条船上了;御史大夫苏充没有女儿或孙女嫁入东宫,但他的三子尚了同安公主,同安公主于诸公主间行二,是魏贵人长女。
那一场与突厥的大战,最终以大夏之胜告终,突利可汗带领大军败退,重又向大夏称臣,大夏吃了他那一亏,虽平息了战事,却对突厥心生防备,更是积极寻求能使突厥亡覆之法。
而大将军魏师与大鸿胪魏会在此战中立下大功,魏师本为赵国公,已不好再加爵,便荫封其嫡次子魏褚为县男,大鸿胪魏会则由亭侯晋为县侯。一门显爵,魏氏已是荣极。
这数人位高权重,位置排的也前,能看清皇子举动。
高宣成犹可,魏师、魏会、苏充等都从彼此面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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