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孩说着那些花朵的时候,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大片的灰色,它们轻柔的覆盖在白色的厚雪上,大片大片的绵延开来,灰色的绝望几乎要将他吞没。
有一个人死了。他知道。
有一个人死在了北地的雪中,他知道。可是他不知道那是谁。
他忘记了北地,北地的记忆抛弃了他,他也抛弃了北地,抛弃了那个北地雪中的人。
他突然很想喝茶,不是酒是茶,就是琴师摆在他面前的那一小杯茶,灰暗的绿色,很苦很苦,苦得几乎能让人说不出话来。
琴师修长苍白的手指端着茶杯,面无表情地饮下那杯苦茶,他的眼睛里一片宁静,雪的阴影落在他的眼睛里,就像一朵盛开的髑髅花。
利威尔跌跌撞撞的走出门,外面还在下雪,地面结着冰,他的脚下一滑,仰面倒在了雪地里。
他躺在雪上,感受到雪融化后的湿冷渗进他的衣服贴上他的皮肤,他静静地躺着,看着头顶灰暗的天空,灰暗的天空慢慢地往下落着白色的雪,那些雪花落进他的眼睛里,他只看到一片冷冷的白色覆盖了视线。
一片冷冷的白色覆盖了视线。
琴师举着白色的伞站在他旁边,低着头默默地看着他。利威尔突然伸手抓住了那片飘忽不定的白色衣摆。
“公子是北地人吗?”
“是。”
“我也是北地人。”
“统领说过了。”
“可是公子说的对,我畏寒。”利威尔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充满了一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苦涩。
“我畏寒,北地人怎么可能畏寒,我果然不是北地人……”
“统领是北地人。”琴师低头看着他,淡淡地说。“北地人也会畏寒,并不是所有的北地人都不讨厌那种寒冷。”
“那么公子呢?”利威尔盯着他的脸问。
“我也畏寒。”公子说。“寒冷,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事。”
利威尔松开了他抓着的衣摆,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如此失仪,让公子见笑了。”他用手抓起落在地上的刀,抬头冲琴师淡淡地笑了笑。
琴师看着他手里的刀。“统领刀法可好?”
“勉强。”
“统领刀法师从何处?”
“北地。”利威尔回答,说完又苦笑了一声。“不过已经忘记了到底是谁人传我刀法。我忘记了很多东西。”他把刀配在右腰,手指轻轻顺了下刀柄上的流苏。
琴师把伞柄轻轻靠在肩上,目光虚虚落在远方。“忘记了啊。”
利威尔回过神来,看着琴师,微微皱了下眉,然后说道:“琴师身体虚弱,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琴师看向他。“统领怎知我身体虚弱?”
利威尔愣了一下,有些尴尬。“是……蜃字楼的姑娘说的。”
“原来如此。”琴师淡淡地点了下头,重新举起了伞。“如此,恕我先行一步。统领衣裳湿寒,快些回府吧。”
说完,他径直离开了利威尔的视线,消失在了蜃字楼中。
利威尔低头看着自己的刀,许久,手指顺过刀穗而后轻轻垂下,他敛起思绪,离开红巷。
【直至髑髅遍地的末雪】
王历十六年二月十四。小年。
郡王家宴,并请门客中几位身份尊贵且交好的公子一同入席。蜃字楼琴师当然不能免俗。
在这场宴会上利威尔本不应该呆在大厅里,但是受邀而来的阿诺德公子却说“临近年末,‘髑髅’刺客依然没有出动,想必是在酝酿一场大计划。小年家宴,郡王府中各色人物全部齐聚一堂,或许也正是刺客下手的好时机。郡王虽然不爱有外人在场,但是利威尔统领与我相识,也不算是外人,就且让他也留在这里,如果有什么意外,也不怕手忙脚乱。”
虽然这说法有些让郡王不喜,但是他也确实担心刺客的行动,因此默许了让利威尔留在厅里,一旁守候。
利威尔看了眼阿诺德公子,金发的少年人笑容温文尔雅,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但他心中却觉得这人绝对不会是因为担心郡王的安危才让他留在这里的。
那是为何?
心中了无头绪,利威尔无趣之下只能看着琴师弹琴。
琴曲轻灵悠然,令人身心舒缓,利威尔当值不能喝酒,但闻着厅里浓郁的酒气,似乎也感染上了几分醉意。
上夜,宴席的气氛依然不散,姬妾在大厅正中跳着边关外族的旋舞,姿态柔美又不失力度,薄纱飘飞铃铛脆响,合着乐师的鼓点一下下踏在众人心上。琴师已经停下弹琴,与之一同喝酒赏舞,他的眼神看着大厅正中翩飞如蝶的姑娘们,眼中的神色依然很淡,似乎这些声音,这些酒香,这种气氛都完全无法感染他。
利威尔双手抱胸靠在柱子上,眼睛一一扫过座上的那些世家公子们的脸,一张又一张,醉意熏熏,笑容迷乱,直到看到阿诺德家的公子,他也仿佛是突然被冰雪激了一下,瞬间清醒了。
金发公子依然未醉,只是做出一副醉态看着舞姬的舞蹈,面颊被热气蒸腾的微微泛红,似笑非笑,一派fēng_liú倜傥。锦衣上的金银丝线在灯光烛火下流光溢彩,明澈却幽深的蓝色瞳眸盛着亮光,像是要燃开一片燎原之火。
利威尔的心跳突然失了一拍,他用力的握紧了腰侧的刀柄。那一刻好似有一条蛇从身后爬到了他的背上,越过肩头,将头贴在了他的心口。
他不敢动,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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