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前程(五)
血热与寒毒冲抵,慢慢显露出效用,风长林吮了一会儿,脸上终于有了少许润色。曲鸿侧过头去凝着他的脸颊,见他的喉咙上下翻动,舌尖无意识地扫过腕上的割口,带来针刺般的疼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化作一片利刃,将他的心割碎成千万片。
仿佛经历九死一生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他不禁想起曲渊的话,你若是依赖什么,它便会成为你的弱点。
可当他顿悟的时候已然太晚,他与这人相伴而行,经历过狂怒与狂喜,心悸与心碎,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有了弱点。
风长林的神情依旧恍惚,眉头皱成一团,似乎再也喝不下更多,嘴唇上沾着鲜红的血,有一丝沿着嘴角流淌下来,衬得皮肤更加苍白。曲鸿扶着他侧过身去,自己坐在他身后,用手掌抵住他背□□心,运气吐纳,将真气渡入他体内。
外来的真气继续与寒气相冲,风长林瘦削的身体又一次绷得像一张弓弦,下颚高高扬起,露出颀长的颈线,发丝凌乱地贴在颈上,喉结不住地抖动。拳头垂在身侧,紧紧攥成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压出血痕。
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他正在竭尽全力与体内的寒毒对抗,曲鸿看得一清二楚。
他本是那么坚强,那么温润的人,却因自己而愤怒,因自己而彷徨,现在又因自己而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曲鸿觉得嗓中一阵苦涩,比嗓子更深的地方仿佛有什么裂开了,哪怕是尖刀刺入胸口,也不会更痛了,他竭力维持着运气的平稳,一边哑声道:“林哥,我决计不会让你死的。”
风长林的头轻微点了一点,像是在一片恍惚中听到了他的话,仍分出心神来安慰他。
曲鸿使了十足的力气,内力在体内冲撞,冲得他头脑昏花,热血上涌,理智越来越远,再也压不住心里的话,颤抖道:“原来你也是个傻子,一点也不比我聪明,往后你再对我说教,我也不会听了,更不会答应做你师弟,不然的话,谁来管束你,谁来阻止你做傻事……”
这些话从胸口的裂缝中奔涌而出,一旦开启,便很难再停下:“我曾经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死去,自己却不得不活下去,这种滋味,我决计不想再尝第二次,所以你若为救我而有什么闪失,我也不愿独活。”
与掌心相抵的脊背骨节分明,连在一起的仿佛不只是体肤,还有各自的生命。
“我让你替我活下去,你不愿听我的,那么至少为了我,千万不要死,求你……”
一个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话,风长林长吁了一口气,嘶哑道:“鸿弟,我……我没事,我不会死的。”
曲鸿手心一热,感到对面人的内息逐渐平稳下来,忙伸出两指,探他颈上脉搏,等了一会儿,长吁道:“体温终于回暖,脉象也不再乱作一团,总算是脱险了。”
“你的血很管用。”风长林答道,声音里的颤抖渐渐息止,被又深又长的呼吸所取代。
他的拳头松开,身子一歪,向后倒去。曲鸿忙倾身上前,将他接在怀里。
曲鸿也耗去了诸多气力,加上失了不少血,身体疲惫至极。可将这人轻轻拥入怀中时,周身却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暖意。
纵使身在风雨飘摇的小舟上,他的心却像是严冬过后终于解封的湖面。
他也忍不住深深吸气,以平复内心的余悸。
风长林倚在他胸口,侧过头看他,轻声道:“你怎么了,慌张成这个样子,真不像你。”
曲鸿怔了一下,完全想象不出自己此刻的表情,他素来巧舌如簧,喜欢开玩笑,换了平日,有一百种方法反驳对方的话,或者拿他逗趣,现在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风长林又凝了他一会儿,略讶异道:“你怎么又哭了。”
曲鸿这才察觉到眼中的涩意,立刻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哪里有哭,不过是雨水沾在脸上而已。”
“这次我也不信你。”风长林抬起手,举过头顶,手指拂过他的眼睑,蹭下一滴泪来,“雨水哪有那么烫。”
滚烫的雨水滚过脸颊,模糊了视线,他抱怨道:“还不都是被你气的,眼睛里都能烧火了。”
风长林把手指放在鼻下嗅了嗅:“可又为何是咸的。”
他答道:“火把水煮干了,煮出了盐。”
风长林终于吃吃地笑出声来。
曲鸿扶着他重新坐稳,手臂仍不放心地揽着在他身上:“你觉得暖些了么?”
“嗯,我真的没事了,”风长林也难得顺服地倚着他,“不知外面情况怎样了。”
“你还是少操心吧,交给你的师弟师妹去应付,他们都很好,你该更相信他们一些。”
风长林道:“你这般说教,我忽然很不习惯。”
曲鸿撇嘴道:“现在你总算知道被人念叨的感觉了吧。”
“其实我有些高兴。”
“什么?早知如此我应该多念叨你几次。”
“我不是说这个。”风长林侧过头来望着他,“我是说,杀死你义父的凶手不是潇湘派的人,真是太好了。”
曲鸿的目光转了转,轻轻点头道:“是啊。”
“虽然我相信师父师叔们都不会做那种事,不过倘若真有解不开的误会,我怕你……”
“放心吧,”曲鸿打断他道,“我不会再无端迁怒了。”
风长林赞许道:“如此便好,”又想起什么,神色黯淡下来,“只是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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