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一怔:“也就是说,即便我当时,不拆穿酒中有毒的事,你也会安然无恙?”
无名点头,归结道:“你总是多此一举,自作聪明,几乎坏了我的大事。”
无敌听得满心消沉,每逢干完一桩买卖,无名身为五劫之首,都会作一番评判。
他本该习以为常,可不知为何,莫名其妙,有些个难过。
又听无名道:“不过,你护主有功,还算忠于庄家,我救你,也正因如此。”
“大哥,”他再也忍不住,较劲地问,“在你眼中,我到底是什么?”
无名沉默片刻,拿不准他的用意,反问:“我在你眼中,又是什么?”
无敌按捺着怒气:“我二人之间,除了有用无用,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情谊?”
“情谊?”无名再一次反问,仿佛在扪心自问,语无波折,不转瞬地盯着火苗。
“……”无敌再也不想和这不愿为人的畜生费劲说话了。
无名略略思索,临死之际,桀骜难驯的二弟,向他求一个情谊,也算不得过分。
他实非悭吝之辈,以物尽其用为本,便耐心道:“你想要什么情谊?”
无敌气得心脉发炸,尽管不愿承认,但他的确把无名当作亲人看待,无名却要和他计较功过得失,就连搭救他,也是看在他“护主有功”的份上,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他虽然气极,但也知晓,就算暴跳如雷,也不会打动无名。
最终摆手道:“罢了,老爷什么情谊也不想要,算老爷倒了八辈子霉!”
无名耐心用尽,点点头,站起身,端详了无敌片刻:“好,下辈子,不再相逢。”
说罢,转向茫茫夜色,向昏黑的山林深处,缓步行去。
无敌猛地跳起来,也顾不得牵扯作痛的筋骨,追上前拽住他:“大哥,你往哪里去?”
无名脚步一顿,回转身,满头青丝在火光映照下,竟以惊人之势,一寸寸易为霜色。
皮相尚还年少鲜嫩,却也即将不保,眼中已露出沧桑之态:“无敌,我散功的时候到了。”
“……”无敌眼睁睁看着无名一瞬皓首,心底再清楚不过,此乃天人五衰的衰兆。
天人五衰这门邪功,到了阳寿耗尽散功时,会有五种衰败之相——
老劫油尽灯枯,情劫喜怒无常,惑劫神智全失,死劫筋骨崩碎,病劫万毒攻心。
原本,五劫各承受一种衰败相。
无名却与其余死劫不同,练得五劫皆通,以至连老劫的衰败相,也要应在他身上。
那么,他散功后,须得尽数承受五衰,死状就极可怖了。
无敌深知无名死后的模样,仍旧拽着不放:“大哥,就算是死,你也不肯和我死在一处?”
无名慢悠悠地道:“你不会死,去找三弟,我留了方子。”
“你这死王八翻肚皮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何必问我。”
“那好,我想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回庄家杀了少主!”
无名只得留在原地,轻叹了声:“无敌。”
“除非大哥你立时杀了我,”无敌不依不饶,“否则,我一定会去杀了少主!”
无名见他心绪激动,蛮不讲理,也懒得再费劲安抚,伸臂挟住他的腰,就往火堆旁一掷。
无敌吃痛,以为无名还要走,按住左肩意欲再追——
甫一坐起,无名竟近在眼前,气息交融,眼中清波隐动,仿若微光投入深潭,暗不见底。
“大哥?”无敌还在解读无名的眼神,双腿就已让无名以膝捣开,简直是莫名其妙。
无名跪进他腿间,漠然道:“无敌,你要自欺到何时?你想要的,并非情谊,而是我。”
无敌一呆,脑海登时一片空白,随后热血上涌,口不择言地辩解道:“大哥,我并不……我只是……我也是条汉子!”
无名面无表情,心道,这是什么鬼话,狗屁不通。他对无敌毫无绮念,也绝非断袖。
就算对庄少功,也只是另一种不可告人的羁绊,绝非余桃断袖,可以染指。
却不知为何,颇招了些烂账桃花债,或许正如无敌所言,是皮肉的缘故。
既然皮肉讨喜,在五衰之前,让这缠人精了却心愿,又有何妨?
无敌这时已理清思绪,他并非断袖,他把无名看得十分要紧,乃至纠缠不休如同断袖,只不过是出自对兄长的仰慕和依赖。可无名比他小一岁,要他坦然承认,委实丢人现眼得很!
无名也是一语惊人,太过笃定和不要脸,才几乎慑住了他,教得他六神无主。
无名哪管无敌在寻思什么,捉住他的手,引至自己腹下,还不忘道:“我虽五劫皆通,却对你无意,能否动情,就要看你造化了。”
“……”无敌犹如五雷轰顶,心中万马奔腾。换做平常,他早已咒骂不迭,问候无名的祖宗十八代。换做其他男子这般作死,他只怕会毫不犹豫,拧断入手的玩意。
可眼前这自以为是的臭王八,好巧不巧,是他大哥,好死不死,即将散功殒命。
无敌一犹豫,就让无名引领抚弄,收不回手了。他自问无愧,心中有鬼的,想必是无名。
无名为何要与他做这等事?无名对他无意,诚然不假,腹下并未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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