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离地面约有七丈高,四面帐缦遮挡,十分清静隐蔽。
来往的僧侣,因忌讳仰头直视佛像,竟未发觉他二人。
锦衣人敞开衣襟,道了声“凉快”,自油纸包里掏出卤猪蹄来吃。
如此亵渎佛门圣地,无敌也是叹为观止:“……”
“别傻愣着,快拿些酒出来,这世上再没什么比在庙里喝酒吃肉更过瘾!”
“你活腻了?”无敌忍不住低声,“我大哥让你忌酒!”
锦衣人盘起腿,抱着大包小包吃食,噗地把碎骨吐在佛陀头顶,振振有词道:“管那么多作甚,人事无常,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今朝有酒今朝醉,快活一时算一时!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世人若学我,不成佛成魔!”
无敌看他吃得津津有味,也学着他的样子,用酒洗净手,取了旺鸡蛋,蘸着盐吃。
两人顾不得说话,风卷残云般,吃尽了酒肉,捧着肚子坐在佛像的大脑袋上。
“现如今,你总该告诉我,你震散镔铁链,用的是什么功夫?”
“武当太极拳。”
“……”
无敌斜眼瞪着锦衣人,暗道,他如此戏弄我,摆明了不愿明言,我不妨逼他出手,探一探虚实。想罢,以天人五衰的心法,催发浑身刚猛气劲,一掌虚晃锦衣人胸膛。
锦衣人见状,抬起右手,不急不缓地护住膻中。
无敌心中暗喜,道了声“你中计了”,化掌为爪,扣住锦衣人右腕脉门。就在这一刹,锦衣人忽然右手虚张,伸出食指,指住他的鼻尖,再把手往右翻压。
一股诡奇刚猛的力道,自交手处汹涌袭来。他让锦衣人一带,下盘顿失着力处,眼看就要绞断胳膊,被摔得飞出去,锦衣人又迅疾托住他的腰,助他原地侧翻身,卸去了这股力道。
两人过招奇快,看上去,好似无敌扣住锦衣人脉门,锦衣人摊掌,食指一指无敌的鼻尖。
无敌便双脚离地,惨然变色,几乎扭断胳膊,摔下佛像。
到了此刻,锦衣人救下无敌,无敌还似一只撞懵的小鸟般,怔怔地困在锦衣人臂弯间。
大约是觉得这姿势有趣,锦衣人低头把鬓侧的汗水蹭在无敌耳根处,和蔼道:“不骗你,这就是武当太极拳。”
无敌毛骨悚然,忙不迭地跳开:“方才我未使出全力,若全力对付你,又如何?”
“太极拳借力打力,你有多少力,我还你多少力。你起了杀心,你就会死在自己手里。”
两人立在狭窄的佛像头顶,一问一答,一呼一吸,鼻腔充斥着塔香苦涩的气味。
四周帐缦光影迷蒙,足底青烟缭绕,竟颇有几分禅意。
锦衣人一手放在腹前,一手藏在身后。双手一背一翻,合阴阳之道。看似潇洒闲适,却是为了出招时,使出肩打的力。这架势乃是另一门外家功夫,并非太极拳独有,却又相通。
由此可见,锦衣人不仅会太极拳,还将武林中许多功夫糅合在其中。
无敌仔细观瞧思忖,终于收敛了轻慢的心思:
“我听闻,当年夜盟主和夜家千金困在山岳盟,有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挑了整个山岳盟,一掌劈倒半座庙宇,最终单枪匹马,救出了盟主和夜千金。那个人,是不是你?”
锦衣人道:“是我。”
“你怎么能徒手劈倒半座庙宇?”
“庙宇修建已久,梁柱腐朽,只要了解构造,择其要害,一掌让它失衡便可。”
原来是取了巧,并非硬碰硬的真本事。无敌大失所望。
锦衣人眨眨眼:“以卵击石,不是英雄,是傻子。知道刚才过招时,我为何指你的鼻尖?”
无敌老实道:“不知道。”
“不是我说你,你资质太差。你若勘破我为何指你的鼻尖,就得了我的真传。
时下习太极拳的武人很多,百家争鸣,遍地开花,但习的都是招式。常言道,好拳敌不过乱打。当真临阵,谁记得住招式?只会招式,不如一阵乱打。
太极拳要义,不在招式,一代只传两名弟子。
我的祖师,是前朝武当掌门的两名入室弟子之一,习得要义。可惜,他野心太大,以太极拳为根本,自己开创了两门功夫,乾元经和玄坤诀,注重招式和内功,反倒忽略了要义。”
无敌听至此处,不由得问:“太极拳的要义是什么?”
转念想,这要义一代只传两名弟子,锦衣人只怕不会告诉自己。
锦衣人却毫不迟疑:“就像我击垮那半座庙宇,诀窍不在于我的力气有多大,而在于拆去顶梁柱,令这庙宇失衡。”
无敌想起方才锦衣人一指自己的鼻尖,再把手往右翻压,自己便失去了着力处:“莫非,你指我的鼻尖,只因我鼻尖所在处,是我这个人之所以能站稳的‘梁柱’?你借我的力,把我全身往右翻带,此时你的手已倾斜,我的鼻尖却还能让你指住,可见,我整个人就如同你的手,倾斜失衡了。因此,我摔了出去。”
这本是极简单的道理,想通后,他豁然开朗:
“太极拳的要义,就是借对方的力,却让对方失去自己的着力处!”
锦衣人道:“不错,你若是能掌握这要义,又深谙人体各处关节所在,即使不会招式,不用内力,也能以一敌百,以逸待劳,而不耗尽自己的气力。”
无敌摇摇头,暗觉棘手,他自幼习惯了抢攻,此法却要对手先攻,与他的习惯大相径庭。
锦衣人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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