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内打了水井,近处也有溪流便于营内日常取用。溪流的上游穿过密林,将灌木丰杂的阔叶林切割成了两块。
不知何时飘来的浮云,弦月和星光变得晦涩,尚能穿透林子的遮盖,在潺潺流水上投下粼粼的冷光。
连串清细的水响过后,一个青年蹦跳着从溪流中起身。原来正是刚自孙俊杰手下匿了踪迹的梅若影。他似是被冷得狠了,刚出水面便倏的蹿上岸边,急不可耐地像小犬般甩去身上的水滴,运起内息蒸去仅余的残湿,两三下穿上散落于岸边的衣物。
夜里其实颇为寒冷,可这青年却只穿上一层黑色中衣和夹袄,便把外袍丢入水中清洗,动作颇为利落。
不片晌,就将草草洗好的衣服团成一团,自溪流边站起身来。一边起身,一边在心中叹气,为的是自己多年以前的幼稚。那时看电视,总觉得作杀手的、作密探的,整天来无影去无踪,在天上地上飞来飞去的,十分有趣,以为是个比法医要酷得多的职业。如今实地接触了,才知道……上当了。
想名扬天下的杀手组织血网黑蝎,虽然是认人闻之色变,可又有谁知道,其中的杀手做的事……唉!
总之譬如颜承旧吧,杀名鼎鼎的万里追魂,又有哪个人知道,为了成就这个名号,他养成了多少习惯。比如时时运功去除身上的气味;比如与别人攀谈吃饭时,看上去他似乎是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其实是在不动声色地扎着马步;即使因为职业性质不能太在意卫生问题,一旦潜伏时被人发现,尤其是被善于医毒之人发现,就算天气再冷、水再难找,也要想个办法好好洗个澡……洗澡的办法多种多样,实在没有水时甚至会利用某些植物的种子与热石制造蒸汽。为的不是清洁卫生,而是以防沾附一些可供追踪的药物。
有的药物人虽无法感知,某些动物却能毫不困难地辨别清楚,还有一些药粉附上了人的体温后,会升华为无色无味的气息,穿透衣物附着于皮肤上,不过还是比较好解的,那就是洗浴。
种种追踪药物本不是他的擅长,毕竟一不能杀人,二不能治病,所以以前也没有下功夫研究。自从与血网黑蝎们搞在一起纠缠不清后,倒是从颜承旧那里学到许多诀窍。
也正是因此,总之他现在越来越深刻地体验到,杀手卧底什么的,真的是让人大跌眼镜地麻烦呀!
正这时,草里传出隐约的窣窣声响。虽然起风,却明显不是风声。梅若影转过身来,双目熠熠地看向草响处。
是顺着刚才他留下的气息追来的……若不是他现在处于高度警觉的状态,大概无法察觉。作杀手、卧底的诀窍果然好用,难怪几位洪叔那么着紧,屡屡叮咛他不要外传,这大概就是这个时代的知识产权了。
那极其难辨的响动已经来到的乱草与石滩的边沿,停止不动。
梅若影蹙了蹙眉头,无奈地上前两步。
想当年穆罕默德先贤以身作则,正所谓山不来就我,我则去就山!今日他则是蛇不来咬我,我则去……呃?好像也不能咬蛇吧。
草里的长蛇感应到他的举动,再不犹豫,自草中蹿起。细长的身躯如弹簧般弹射,三角如铲的头部直起到恰能与梅若影四目相对。
好家伙!真正是猪八戒穿针——大眼瞪小眼!
没有仔细辨别自己正是那个“猪八戒”的语病,梅若影勾手如爪,恰待半空中擒住长蛇的七寸,却于起手时触到自身后袭来的一股微风。
那微风起得好怪!在觉察时已经来到了侧后不到两步处的上空。前蛇后x,叫他如何选择。说时迟那时快,梅若影脚步一滑,退了开去。
一切便于瞬息间尘埃落定。
暗淡的星光下,只见一只白色大鸟无声掠过,两爪伸张,接替了梅若影的五指,在半空中截住了那条浑身漆黑的蝮蛇,一爪死死地扣住了它的七寸,另一爪紧紧拢起,还未掠过林间空地停落于树上,便听到轻微的骨碎声,原来是将黑蝮蛇自颚颈处生生拆碎了骨骼。
最后,那只奇异的白枭停定在一棵马尾松的横杈之上,低下头去开始拆卸爪下美食。
“雪风?”梅若影不确定地叫了一声,那白鸟抬起头来,锐利的锋芒与若影喜爱的目光相触。
只见那只凶狠的猛禽便于树杈上开始了抬头低头的动作,抬头看看若影,又低头看看脚下的美食。那动作,那神态,好生犹豫,似有一件天大的事情难以抉择,一旦决定又攸关生死一般。
和饲主一样的个性,果然便是它了。
“雪风!”梅若影好笑地提起手臂,又叫了一声。
那头洁白的雪枭最终似乎觉得,反正等一下再吃又不会饿死鸟,于是将蛇尸挂在树干上,展翼掠了下来。
这头雪枭已经被颜承旧的三师父洪凌饲养多年,十分灵性。落于人臂时双爪只是轻合,留了恰能控制平衡的力,并不像猎鹰一般还需饲主戴上皮套才能防止被抓伤。
这是北燕的品种,冬天时通体雪白,来去无声,少有人能发现。就算发现,也跟不上它迅捷的速度。也不知它来了南楚多少时日,白毛已经开始掉落,换上稀稀拉拉的棕灰羽毛。再过一两月,就能够白毛尽退,真正像一头南楚棕枭了自它腿上取下一个小筒,抽出里面的纸卷,看了几眼便为其中内容露出了笑颜。译读过来,便只见短短数言道:“敬呈馋鸟一头,助你除除虫害。另:勿忘给敝徒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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