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道:“因为你是王怜花。”
王怜花微微一哑,他失笑道:“王怜花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沈浪道:“可王怜花从来不做无谓之事,也从不滥杀。”
王怜花沉默不语,沈浪也寂寂无言。
他凝视着王怜花,漆黑的瞳眸中有隐怒,有宽和,有洞悉世事的通明。他就那样等着,等着对方开口,将深埋心中的隐秘告诉他。
王怜花静静地瞧着沈浪一会儿,张口道:“我……”
突然面色一沉,手持铁扇展臂一挥,刮起狂风凛凛,只闻“呯”的一声,一根突袭而来的峨眉刺,被他一扇荡开。
赵碧梳一个纵跃,飞身上台。
她一声高呼:“沈大哥,我来助你杀了这个恶贼!”
手持寒刺,疾行而来,身法曼妙轻灵,数息之间,便已欺至王怜花眼前。
式式残厉,招招狠辣,每一刺都瞄准的眼睛、后颈及胸口等薄弱部位,那辣手无情的模样,似乎不将王怜花戳得千疮百孔誓不罢休。
面对赵碧梳凌厉的攻势,王怜花微微一笑,手中铁扇飞旋曼舞,扇叶刀锋上幽蓝的光影明灭不定,如将一轮幽月舞于指尖。
若说面对沈浪,王怜花还会有几分无法力敌的退缩之心,但是面对赵碧梳这个丫头片子,他的武功足够将其当做孩童来戏耍了。
他一边有条不紊地见招拆招,一边轻佻地调笑道:“姑娘与我这张脸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招招都朝我脸上招呼?”
久攻不下的赵碧梳,又气又怒,她娇喝道:“不敢露脸的无胆鼠辈!我就是要戳烂你这张假脸,看看你的真脸长得如何不敢见人!”
王怜花道:“若是别人这样说我,我少不得捏住鼻子认了。”
他瞧着赵碧梳脸上随风飘舞,却又总把她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面纱,微笑道:“但是姑娘不也与我半斤八两,无颜见人么?”
这一句轻飘飘的戏谑,如同一记重锤砸得赵碧梳头昏眼花,她这辈子最恨别人谈论她的长相。
暴躁、狂怒、仇恨……将这些词杂糅砸一起,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模样。
她就像是被人撕开伤口的母狮,鬃毛狂舞,獠牙暴龇,招招有去无回,不留余地,就算拼得同归于尽,也要杀掉王怜花。
如此不同寻常的狂暴反应,引动了王怜花的兴趣。
在寒光扇影间,他狭眸微阖,手中铁扇猛然一合。
步伐轻灵,如云登风,几个跨步与赵碧梳错身而过。
他拿走了一样东西,亦送出了一样东西。
拿走的是被挑于铁扇上的面纱,送出的是一道细窄的伤痕,划在赵碧梳娇嫩的面颊上。
赵碧梳怔愣地抚摸着脸上沁出的血珠,蓦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这叫声比鬼哭还要凄惨,比狼嚎更为悚然!
看着赵碧梳的脸,王怜花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上半张脸长得甚为娇美,而下半张脸上,殷红的唇瓣像被人生生划了一刀,中间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从上唇一直裂到她的鼻下——原来赵碧梳竟是天生裂唇!
收拢的铁扇一拍掌心,王怜花叹惋道:“难怪难怪……”
赵碧梳冲王怜花嘶声大吼道:“住口!”
她扭头看到沈浪望着她,目光中似有惋惜怜悯之意,顿时惊慌起来。
赵碧梳生来是掌门千金,不用丝毫努力便已是人上之人。
她本来能有拥有一个令人称羡的完美人生,却被上天开了一个无情的玩笑。在她尚为胎儿之时,便有一双无形之手在她的唇上划了一刀。
刚出生时,就连接生她的产婆都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婆子目露惊骇,满口胡言的大叫:“妖孽妖孽啊!”
自她懂事起,那张面纱便从未离开过她的脸。
她知道自己的丑陋与缺憾,心中充满痛苦,而这种痛苦又无处得以诉说。
在铁狮门,金尊玉贵的生活,养出了她傲慢自负的性子,而天生裂唇,却又使她深陷自卑。
极度自负与极度自卑,这两种对立冲突的性格,杂糅在一起,导致赵碧梳性情诡变易怒。
那些与她同门的姐妹兄弟们,表面上敬她畏她,私底下却都对她说三道四,认为她不可理喻,像狂狮像疯狗。
可谁拥有她这样一张脸?谁见过她晚上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嚎啕大哭的样子?谁又知道她的痛苦与害怕呢?
赵碧梳本来以为自己的泪水,已经在年幼的时候流干流尽,只剩下一颗坚冷的心。
然而,此刻她竟然泪流满面,哭得惨烈又狼狈。
她手捂着嘴,冲沈浪大叫道:“你不要看我!我不许你看我!”
沈浪伸手去握赵碧梳的肩膀,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孰料,赵碧梳看着那只向她伸来手,却如同见到鬼怪的利爪一般。
她猛地挥开沈浪,捂着脸转身狂奔而去。
沈浪松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这只手被人挥开了两次,一次是尹青,一次是赵碧梳。
他心中蓦然涌起一丝萧索之意。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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