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的表情平静,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态度,我只得将自己目前的处境告知,请他暂时不要将我回上京的事情告诉宋珉。在我说完之后,他沉默了许久,方才道,“璋之知道你出事之后就一直在想办法,你走那天他被宋大人关在了柴房,并非是狠心不来送你。也是因为此,他才愿意来参加春试,希望能谋个官职,可没想到传来的竟是你在东泠的突袭中亡故的消息,他大哭一场,将自己关在房里三天谁也不见,虽说他现在还帮不上你什么,宁察郡王位高权重实在是无可奈何,可鹿公子,他是真心将你当朋友对待,你怎能如此狠心?”
他脸色并不好看,说到最后,眼中竟盈盈有水光,应该是心疼极了宋珉。可令我大骇的是我实在没有想到宋珉竟是真心待我,我不曾给予真心也不奢望他人真心,一直以来都与别人泛泛之交,如此一想更觉得自己冷漠无情。
“鹿公子你有所不知,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
“我如何不用担心?”我现在早已犹如惊弓之鸟,那个宁察郡王府里的人各个颠倒黑白一手遮天,甚至恩将仇报心狠手辣,我根本不知道也难以想象出那兄妹三人还有什么可怕的手段,“我的名字在死人名单上,可我人却未死,我现在难道不该东躲西藏,唯恐被人认出来?就像、就像今天那个江……”
崇翘握住我的手安慰道,“江作影只是个善于奉承拍马的小人,你根本不用担心他,靠着一张嘴蝇营狗苟,怎么敢多事?况且,你的那个下人……”见我皱眉,他忙掩了掩嘴,连声道歉,“就是你的那个霍缜,他救了翎珂郡主夷岚珂,现在可是宁察郡王跟前的红人,郡王爷还替他作保,让他能够参加这次春试的武科,依我看,他拿个武状元并不是难事。上个月陛下屯兵于苍那关,蓄势以待,恐怕是要报前两月东泠偷袭之仇,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霍缜若能在此时脱颖而出,必得陛下重用,到时候再也不用怕那个宁察郡王了,你的大仇也可得报。”
听到开头那些,我心里还是十分高兴,可又担心阿缜两个月前还重病卧床昏睡不醒,现在肯定还没完全调养好,去考武状元会不会有危险。我原本就知道我的阿缜是水池中的蛟龙,一旦入海,便再也没有人能阻碍他一飞冲天冲上云霄。
可我更怕他伤了自己。
而崇翘最后的那几句话却是我不敢苟同。精忠报国乃是男儿本分,我们本就是西津人,朝廷用人必当竭尽全力,岂可存有一己私心?更何况我了解阿缜,他绝不是那种一朝得志就飞扬跋扈之人。
“不,我也不能去找阿缜。他为人单纯,根本不会有那么多复杂的目的,他若要去考武状元那必定只会是冲着那状元去的,他若要从军,也必是存着报效陛下之心,”我低下了头,看着杯中的酒,想要一饮而尽却在想起那热辣的口感时退缩了,闷闷地放下了酒杯,“曾经我就是束缚他的牢笼,令他不得离开我半步,如今我又如何再去绑住他?鹿家的一切他本就该放下才是,况且,那也与他无关不是吗?”
崇翘瞪大了眼睛,“鹿家是与他无关,可是,你与他有关啊!他喜欢你,爱慕你,那么多年都守在你身边,难道你都不知道吗?”
我怔住了,冷汗涔涔,若是“喜欢”二字还有他解,可崇翘口中的“爱慕”却绝不会再有第二个含义。我连忙摇头,想要开口否认,却舌根发硬,含含糊糊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通,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见状哑然失笑,“崇翘是风尘中人,见惯了各种情爱,第一次见那样真挚纯真的情感,难免又羡慕又渴望,怎么会看错呢?他虽寡言少语,但也直率单纯,对公子的爱意从眼中满溢而出,连藏都不藏住,根本勿须怀疑。”
“别……别再说了……”我连忙制止他,脸上发烫,又羞又怯,根本说不出别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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