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打断谷篱,声色略沉,“他人呢?”
“掌门照顾着。”谷篱那对精明的小眼睛闪着锃亮的光,唯恐天下不乱,“哎我说,你真生气了?这样就生气了,也太没劲了!”
着实没劲,还得将一手飞蝗石拱手相送。谷篱曾与白玉堂约定,若白玉堂惹得展昭生气,谷篱便将一手飞蝗石传授与他。素来气定神闲泰山崩于前亦岿然不动的掌门亲传弟子火冒三丈鸡飞狗跳,那样子想想就有趣得紧。然而今日看来白玉堂连个面都无须露就轻而易举把展昭弄得怒火中烧,这飞蝗石送得真是掉身价。不过展昭毕竟是因了白玉堂才生气,谷篱既有所诺自是一诺千金,断不会自己打脸。
谷篱尚满腹嘀咕念叨,展昭莫名挂了抹看不透的笑意,继而退后半步合拳行礼,恭恭敬敬道:“谷师傅。若是我没有听错,玉堂诱敌入阵之时,你非但袖手旁观不施以援手,还落井下石以石子招呼。”
手掌心里的石子两相碰撞啪的碎了一粒,谷篱一本正经连连摇头,信誓旦旦赌天怨地,“必是你听错了,那小家伙如此招人喜爱,我怎会落井下石。”伸了伸腿换个姿势,欲盖弥彰道:“对了,人惦念着你,还不赶紧去掌门那儿瞅瞅?”
展昭的心思早就插翅飞到了九霄云外,明知谷篱是为了将他支开也言听计从。至于这笔火上浇油的账姑且记着,不怕来日没有偿还的时候。展昭堪堪行了一礼道别,下一瞬身轻如燕将轻功施展到极致,一个鹞子翻身凌空一跃不见了踪影。
此烂柯阵是夏玉琦算计而生。苦求破解心宿十五阵数十年,本就在奇门遁甲机关阵法上颇有造诣的夏玉琦于此道愈发精通。宴希来统筹经纶,天鸾众俊杰出谋划策,阴山教这一次来势汹汹的破釜沉舟之战已成强弩之末。
当时谷篱正按夏玉琦所言依样画葫芦布下烂柯阵,以土石为骨草木为皮,呼应斗牛反行尾箕。草草布了大半初成模样,便闻有人一脚深一脚浅由远至近。谷篱匿入隐蔽之处,只露了一双眼和一对耳打量。
来人正是孙魁与商杓。商杓素手一扬扔了那对峨眉刺,拣个化了雪的地屈膝坐了。孙魁挨着商杓叉开腿坐下,手忙脚乱扒下外衫盖在商杓肩头。两人在寒潭边左等右等都不见陆怀墨上岸,加之穷奇堂与梼杌堂本就不对盘,便不再等候而是撇开陆怀墨在天鸾群山中转悠。
白玉堂一觉转醒正是睡眼惺忪之际,被此动静惊醒便拖着疲软惫懒的身子歪歪斜斜起身。
饥饿、困苦、孤独,一无所依的小娃在茫茫白雪中孑然独立。落火夕日拉出一道细长瘦影,黑影幢幢一路绵延直至另一座峰巅。满目肃白,天地苍茫,人于其中,不过沧海一粟。年少心高,千方百计脱离他人束缚,只欲白手起家独行一方。到头来,撞得头破血流疮痍横生,方觉之前所思所想皆是镜花水月。心甘情愿尝试过飞蛾扑火,才知何者为痛。
白玉堂本着一袭白衫悄无声息酣眠于白雪丛里,此刻一动弹就惊动了北斗双侣,也惊动了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谷篱。昏昏沉沉的白胡子老头瞬间犯了人来疯,兴致勃勃极力挑起眼睑,将一对绿豆眼生生瞪成黄豆眼。
北斗双侣与白玉堂之间只隔了一个烂柯阵的距离。才逃出龙潭虎穴的小家伙揉揉惺忪睡眼,过了半晌方发觉所处境地。发上水滴结成寒冰,硬邦邦的衣袂稍稍一走动便叮叮当当响得不亦乐乎,整个成了条行走的冰凌。
孙魁与商杓难掩喜色,真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两人也不心急火燎抓人,不见展昭不见陆怀墨独见白玉堂,还是问清了局势再下手为妙。
白玉堂身子矮小,抬起尖尖下颚看那稀奇古怪的土石草木布阵,只一眼便认出是自家师父别出心裁的手笔。
烂柯阵自围棋衍化而生,纵横十九道设三百六十着落点。棋以气论死活,固有金角银边之说。寻常烂柯阵俱循阴阳平衡预示黑白双方你一子我一棋交错先手,皆遵四子先放代表博大精深的座子制度。而纵观此阵法,占天元,守四星,立三拆四布下大模样,位走三三构筑无忧角。阴不过三四阳却占了六七,又舍弃座子连行小目飞挂。种种另辟蹊径之道,摆明了布阵之人是个喜好在棋局上胡搅蛮缠的无赖。
行棋无赖之人布的烂柯阵,也只能以无赖手段去解去化。
白玉堂不假思索两记腾跃进入阵中,身上冰渣逐渐融化淌下一路水渍,所落之位高挂取势俨然是大开大阖之局。小嘴一撇目光斜睨,即使冻成秃尾巴耗子一般直打哆嗦还装模作样摆出十足十的挑衅姿态。
☆、卷一终章
作者有话要说: 天鸾篇完结啦~~
下篇就是长大以后的江湖篇了
暂时先不开=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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