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城中来了许多生人,举止隐秘可疑,像是寻找什么东西。”薄言说着看她一眼:“在下便着人探听了一番,原来他们要找的却是一个人。”
流景闻言一滞。
薄言不理她的怔忪,缓缓地道:“他们秘密寻访的,是一位名叫流景的女子,脸上身上应有大片伤痕……”
薄言顿一顿,看着眼前冷傲的女子瞬间变幻的神色,心中早已有数,却依旧不动神色:“在下先时也疑惑会不会是侠士,可据说那女子武艺虽然卓绝但行事却极狠辣,为人无信无义,缕叛旧主,与侠士行事极为不符,想是在下多虑了。”
“不过未免别人多事,侠士还是暂且不要乱走的好,在下隐隐听闻,那伙人遍寻大江南北,不见人是不敢回去交差的。”
“敢问侠士高姓大名,怎么称呼,别人若是多说在下也可替侠士分辨几句。”
“丁。”她言简意赅:“丁林。”流景以为一路亡命,对宁慧劫杀她一事早已安然接受,不想别人提起来,却像在旧伤上狠命撕下结痂一样疼痛,她几乎看得见胸膛里一片鲜血淋漓不堪目睹的伤处。
无信无义,缕叛旧主。她蹙眉一笑,及其扭曲。
“不如侠士先随在下下山,剩余的事在下可代为料理。”
“好!多谢!”流景茫然下山,浑身一片麻木。
躲到哪里去呢?每日梦境逼人,外面追捕者更是紧逼。她在此地已是名声鹊起,再加上离群索居更惹人瞩目,不如下山,大隐隐于市。
流景从此在薄言所帅民兵营里浑浑噩噩度日,到庄稼渐熟,未免凉人劫抢,薄言精心布局,求她做先锋,她总得报答薄言言语含糊骗过外面追捕她的人这等恩义,只得答应。
☆、锦书谁寄
做个冒牌的先锋,本也非流景所愿,只是形势所迫,她是被赶鸭子上架。
三十军棍与她不过小伤小痛,闷在帐内生霉,只因心里烦闷,无可排遣。午时有人送饭进来,喜气洋洋。
她出山后才知天下大势,宁荼已经建国立号,占据江山大半。
逼得圣上迁都西南,只握着西南与西北大部据险而守。但似有珪园旧部相助,宁荼一时之间却也奈何不得。
大争之世,土匪流寇尽起,军队齐整有序者都已调到前线去作战,留在安定县这等不毛之地守城的,皆是老残之辈,只等着混个安宁日子,谁还肯卖命打仗,因此凉人侵边,安定县军备皆消极以待。
此种情况边陲之地不一而足,安定尚有薄言,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薄言这次虚虚实实将凉人打了个落花流水,安定县人谁不是欢欣鼓舞,连送菜的小婢都对薄言钦赞不已。
流景却始终冷冷,若不是这个人思谋筹划,她又怎么会带着人马去打什么仗,出力不讨好。
兀自愤懑着,门口一亮一暗,却是薄言走了进来。他换下戎装,青布长衫,神色奕奕,精神矍铄,径直过来坐在流景对面,脸上笑意温和:“丁侠士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流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下想来,丁侠士郁郁寡欢,终还是觉得委屈。”薄言不在意流景的冷淡,兀自侃侃而谈。
“丁侠士虽非行伍出身,但即已接了军令,则行动必照军令而行,你是先锋,冲锋陷阵是你职责,但打仗不比行刺,你身后千百名士卒性命系与你一身,怎可贪功冒进?”
“军令如山,如有违抗,必不轻饶。莫说是你,王侯亲贵亦不能免,如此才能治军严谨。”
流景声音闷闷:“明白。”
“新朝公主何等尊贵……”
流景脑海一空,宁荼建国号瑄,只是百姓皆称它为新朝,以区分旧朝,新朝公主,便是宁慧无疑!
不知薄言提起宁慧来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流景回过神来时只听得薄言言尾之音:“弱柳之质,怎挨得住二十棍子!”
流景闻言心里急痛,额上一层薄汗,支撑起半个身子来,薄言却不紧不慢:“听说半月都不能下榻行走,也是吃了极大的苦头!”
“她……听闻新朝公主眼睛有疾,又怎能去征战沙场?”流景终于问了出来。
薄言笑了:“那是陈年旧事。据说后来有个性情古怪的江湖郎中在皇都歇脚,开了两副方子,吃了之后人病了大半年,眼疾却是大好了。她病痊愈后,便跟着瑄皇帝,在军中做一个谋士。”
眼疾大好!流景心里翻江倒海,欣喜有之,怜惜有之,甚而有许多的失落痛处,只喃喃念道:“那……倒也极好。”
“身康体泰,锦衣玉食自然很好。但不知为何,又听说那公主病好之后却终日郁郁,过的反倒不比从前。”
流景的心里有些隐秘的暗喜,却听薄言又道:“听说是遭旧日一位极得信任的护卫背叛,想来她不将此人碎尸万段,定然不得安心。”
薄言一句话将流景打入幽深地狱,久久不能回神。她恼恨自己在这件事上理智全失,侥幸与期盼无缝不入地回荡在她心头,然而现实如一把重锤,将那偷隙溜进心头的细针一下一下锤进嫩肉里头。
流景久久缄默不语,只听薄言絮叨:“你我皆是旧朝之人,宁氏兄妹本是乱臣贼子!只是人人皆知新朝政清人和,反倒是旧朝残暴无道,税务冗沉,人心渐失。终有一日宁氏兄妹要打到这安定县来,你我之辈,该降否?该守乎?”
她流景辗转流离,早无忠信可言,新朝旧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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