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凌草觉得有些悲伤,高中生却哈哈一笑:“孩子,你还真会安慰人,被你一说,我的心情好多了。”
“谁是孩子,我比你大,你才是孩子!”
“我比你早生几十年,你说谁是孩子?”
冬凌草没忘了自己的任务,立马贱贱地一笑,对着那张稚嫩的脸喊了一声:“哥哥,哥哥!”
高中生满意极了:“嗯,不叫爷爷,叫哥哥也成。”
顺着他的毛一撸,冬凌草开始了他的调查:“敢问哥哥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死的?”
“哥哥我呀,姓李,名梦哲。”
李梦哲说他生于1920年,卒于1936年,享年17岁。
他来自一个普通的家庭,是个普通的学生,遇上一个动荡的时代,经历了近代史上最残酷的抗日战争。他却不是被鬼子杀死的,那时全民抗战,社会不稳,人们分为三类,一类是激进的抗战分子,往前线上冲;一类是怕死的躲避分子,拼命找安全的场所躲避战争;还有一类是日子照过的麻木群众,照现在的话说,就是吃瓜群众,李梦哲的父母便是这类人。
打仗了,日子难过,大家各忙各的,抗战的抗战,逃难的逃难,李梦哲的父母仍是抽着烟杆种着地,管他打不打仗,日子还是要过的。学堂时而早放,时而关门,不上课时李梦哲满村子地跑,掏鸟蛋,戳蜂窝,追野狗……一天他爬上这棵大树摘野果的时候不慎脚底一滑,大头着地哇呀一声,死了——这是冬凌草见过为数不多的鬼里第二个失足摔死的了。
李梦哲见他嘴角抽搐,安慰道:“虽然我英年早逝,但也未必不是一件坏事,要不是死得早,说不定也要被鬼子杀死的。我死后一年多的时候,鬼子进了村杀了好多人,尸体就堆在这条巷子里,里一层外一层,仿佛他们都不是人,是大米,一袋一袋没有生命的大米袋子!”
冬凌草唏嘘不已:“你哪儿也去不成,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吧……”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梦哲的眼里像是射出了火焰:“那天晚上我从树洞里钻出来,忽然发现这里堆了很多尸体,就一个白天没出来,死了这么多人!我都成了鬼了还是害怕,我怕我的父母也在里面。那时候还没有路灯,只有火把。就着这点火光我一个一个尸体看过来,人太多了,也太暗了,连着寻了三个晚上才把尸体看全了,第三天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烂了。”
冬凌草吞了口口水凝神听着,不敢打断。
“我数了好多遍,巷子里的尸体有三百七十九人,三百七十九人!大多都是我认识的人,隔壁屋的小姑娘,她爷爷,她哥哥,我的同班同学王爱国一家,张建军一家,胡老师,李婶婶……幸好没有我的家人,我猜他们可能逃走了,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在这条巷子里看到过他们,大概逃荒去别的地方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也死了,只是死在了别的地方,既然李梦哲的鬼魂要存在这么长的时间,还是不知道这种可能性来的好。
李梦哲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吓着你了,冬小弟?”
冬凌草点头:“是有点。”
“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我成了鬼了这么多年了还一想起就害怕,你怎么能不怕呢。”
冬凌草找着了机会,趁机问道:“听说这巷子里的灯到了晚上就会熄灭,是不是真的?我还真有点怕。”
李梦哲哈哈大笑,说了声“你看着啊!”便飞扑向了那盏路灯,轻飘飘地在灯柱上一转,整个身体贴在了上面,如同一条灵活的小蛇。他伸出手指插|入了灯泡的玻璃中,对着那细弱的灯丝轻轻一捏,滋啦一声,灯丝断了,灯也跟着暗了,黑暗中只听见他的声音,
“老弟,别怕,那是我干的!”
冬凌草朝着他声音的方向说道:“看出来了,是你干的,但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天这么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看得见啊,你看不见么?”
适应了好一会儿,在周围建筑的微弱灯光下冬凌草才依稀能辨认出景物模糊的影子:“现在好些了,但还是看不清。”
“你果然是奇葩,鬼还怕黑?”
声音来自冬凌草的边上,不知何时李梦哲已经坐回了他的树干:“可能是我适应黑暗了,你还没适应吧,时间久了就会好了。”
“嗯,有可能。”冬凌草试探性地问道:“但为什么呀?好好的灯你要掐灭它?”
“这个么……今天是周四,我想你一会儿就会知道了,到时候还要谢谢我给你这个位置呢。”
c 不要亮的路灯(6)
没过多久巷子口传来了脚步声,于此同时李梦哲笑了一声:“哈!来了。”
这时冬凌草已经适应了黑暗,借着月光和远处其他的灯光,能依稀辨认出来人的身形,是一对年轻男女,他们轻声说着话。
“听说今天晚上teddy到这里来过,要是不用晚自习就能见到他了。”
“你没良心,快说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你才傻,都喜欢,但是不一样,不然我和你来这里做什么。”
从树下纠缠的肢体形态和湿漉漉的喘息声中冬凌草猜出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他们的声音清脆充满弹性,情绪汹涌动作激烈,满是年轻的荷尔蒙气息,正在墙边相互拥抱着接吻。
李梦哲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位置好吧,特别好吧!看得一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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