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蒋方铎终于发现自己的腿有些发软,然而想要迈步都做不到。
“仵作说的不错,确是妖邪做祟了。”
白辰指尖轻点,一滴水蓝的光斑慢慢渗进老顾头的眉心,旋即生出一条浅蓝的细纹,游走进整具尸体。白辰双眉紧锁,注视着那道蓝丝,游得越来越慢,颜色也越来越淡。
忽然,蓝点跳了两下,在男子的檀中穴处消失了。
白辰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精血被吸干了,魂魄都被吃了。”
蒋方铎听完,再是支撑不住,跌坐在了地上。须臾,方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可知是何妖所为?”
白辰不经意地抹去额上的汗水,把蒋方铎拽起来,“目下不知,但多少还是有些头绪的。”
蒋方铎眼前骤亮:“真的。”
白辰:“自然。大人把捉妖的赏钱备好就行了。”
蒋方铎退开两步,抱拳道:“有劳白上仙了。”
义庄的另外几具尸体也是这般,里里外外皆同老顾头一样,被恶妖吸成了人干。
回到府衙后,蒋方铎特意命人准备了客房,六卷案宗早早地摆在了房中的书案上,水墨都已研磨好。
白辰笑他,是不是早就有所图谋了。
蒋方铎自认,他确是早想把这些案宗送到长空寺去,但仍是挂不下这张面子。好歹他是绥林之主,县里出了事,他又怎能推脱。
入了夜,大雨渐止,仍有淅沥的雨声敲在窗棱上,屋里的灯光依然亮着,蒋方铎记得仆从告诉他,已经添了两次灯油了。蒋方铎端了宵夜徘徊在门口,踌躇着从左踱到右,从右踱到左。
“蒋大人既然在门外,那便进来吧。”
白辰指着堆满一桌的案卷,揉了揉有些生疼的眼睛:“大人可细看过这些案子。觉得有甚不妥么?”
蒋方铎搁下木盘:“膳房刚煮的南瓜莲子粥,还热着。”
白辰笑盈盈地接过:“老夫正好饿了。”
蒋方铎忽然注意到他拿碗的手腕上,一圈灿金的手链子好像突然亮了一亮。
“这六人除了最后一个老顾头之外,皆是女子。我查过,有两个是元香楼的姑娘,一个是新来寻亲的外乡人,一个是水秀庵的姑姑,最后一个……是镇上原丰米行林家的一个丫鬟。按理说这六个人并无多大关系,凶手该是没有特定的喜好。只是……”
“只是什么?”白辰追问道。
蒋方铎皱皱眉:“这几人在的地方,我都亲自去查过,好像……好像认识她们的人,又像是不认识她们。”
“这话怎讲?”
蒋方铎指着第五个案卷:“元香楼的若初。她十三岁被卖进了楼里,十五岁起接客,可我问过鸨母,基本上她没有一个回头的恩客,每一次都是新客人,然后一转头,便将此女忘得一干二净。还有这个南玉,在林家六七年,依旧是个烧火的丫头,成天黑呼呼的一张脸,林家人也是过目即忘。”
“是啊,这妖祟要的,便是这个过目既忘。”
蒋方铎瞬身一颤,霎时好像醍醐灌顶。
白辰不急不慢地喝完了一大碗的莲子粥,还评价说:“糖放得多了些,我不太喜欢甜食。”
蒋方铎顺口接道:“我下回一定少放些。”说完,他一脸的尴尬。
白辰安慰得如同补刀:“还有火候,大人也要再控制一下,有些糊味了。”
蒋方铎整张脸涨得跟驴肝肺似的通红。
元香楼前迎来送往,满街的灯火都敌不过她家的热闹。门前的那两盏骚红的灯笼亮得人心都是色香满满的红。三三两两的男客刚一走到门口,就被一路飘腾下来的姑娘簇拥着进了门。
白辰的神情淡定自若,却无人知他早就色厉内荏了。
青楼,他从没来过,也没想来过。
经历了那日,犹如炼狱的死里逃生,对着山庄里的一片狼藉,满目所见,是断壁残垣的毁灭,宗门被屠杀,绵延的大火足足烧了十几日,整座山头,焚为一片焦土。
他仍旧记得,同门师兄弟对他的斥责,目呲尽裂。
他是宗门的罪人!一世,都血洗不去的罪孽!
那个曾在他身边低眉顺目,两颐生花的女子,成了其心头的一根魔刺,伤得体无完肤,他从不相信,原来这世间真的会有一种感情。
在如胶似漆的时候,会有一把冰冷决绝的利刃活生生地剜出你的心脏,而你却连后悔都无力。
手腕上突然一暖,一圈柔和的暖芒一点点晕入他的掌心,流连过他的掌纹,一寸一寸。白辰心头微微一颤,仿似这道金光直直地钻入了他的心底。
阿辰……
“白辰。”
蒋方铎虽然算不得青楼的常客,但久在京城,浸淫官场,他于青楼,却不是个雏儿了。
两人一踏上元香楼的台阶,便扑下来一名姑娘,甩着一方刺鼻的香帕,搂上了白辰:“公子,奴家想死你了。”
“呀!”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女子一脚踩空,“蹭蹭蹭”地滚下了石阶。
白辰一手按住腕间链子:“别闹。”
链子居然应了一声:“你都瞒着我上妓院了,我还能忍个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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