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熟悉却极度陌生的脸庞,在这一刻,心是如此的彷徨。
这些人……这些人……
熟稔带来的是轻蔑?
他们没有理由去诽谤一个死人,没理由在这场葬礼上,口出恶言。
唯一的事实,就是……这些人说的全是实话。
全都是实话!
吴云洲是个失败者,是个逃避者,是个能见风使舵的倒霉蛋。
他唯一的成功,是因为找对了人家,投对了胎。
他的狂傲与耀眼,只是父母给他的光辉。
而这些人也只是看到这一圈的光辉。
剥去了上天赋于的那一切,他还是吴云洲么?
不,他什么也不是。
只是一个乡下的土包子!
一个胆敢冒犯有钱人的乡下土包子!
如此一来,便又觉得,从未象今天这样看得清楚。
原来吴云洲在旁人眼里只不过是如此。
只不过如此而已。
今天他来到这里,本就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朋友却在背后给了他致命一击!
似一缕无依无靠无牵无挂的游魂,对身旁的喧闹繁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只是默默的荡到厅口,却见韩父提着一个小塑料袋,正和保镖辩解着什么。
那神情极度焦急又带着低人一等的哀求。
吴云洲怔然立在原地,心中象是破了一个大洞,有什么东西流出来,又似有什么东西狂涌而进。
原本冷漠的神情,忽而动容了。
他久久的站立,情不自禁的低喊了一声:“爸……”
韩父虽然与保镖磨破了嘴皮子,可保镖却怎么也不让他再进去。
心里牵挂着孩子,当真是心急如焚。
却在此时听到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
“爸……”
他又听到孩子在叫他了。
越过这些保镖高壮的身躯,只见他的儿子正朝他走来。
“朝林!”
他的孩子终于叫他了,在经历过担惊受怕的漫长的二三个月之久,终于又叫他‘爸爸’了。
这不啻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一刻,如此之音,几乎一瞬间温柔了心头。
纵然付出所有一切,都值得。
“爸,不用跟他们多废话,咱们走罢……看门狗就是狗眼看人低的。”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故意令那些保镖个个隐约听见,又不太听明确的样子。
似乎笃定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些人也拿他无可奈何的。
要他忍气吞声?
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韩父听了吓个半死,拉着儿子疾走离开。
出了殡仪馆,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就是年轻气盛,何必为了这一点事得罪人呢。”韩父唠唠叨叨的,又看看儿子的脸色:“现在头不晕了?”
“嗯,躺了一会儿,好多了,等你没来,就出来找……爸,我肚子饿了,我们找酒店吃饭罢?”
韩父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酒、酒店?”
“呃?”
“你这孩子,到上海才半年,就学会铺张浪费了。两个人找家小店吃快餐,或是下二碗面,吃完咱们赶紧回家去,等下还要坐六七个小时的车,到家都不知道几点了。”
“哦……”
两人在殡仪馆附近地方寻了个快餐店,点了几样菜,韩父还要了一瓶啤酒。
父子两人坐下吃饭。
吴云洲看到这些饭菜,本以为自己会食不下咽。
可是吃了几口之后,竟然觉得味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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